□作者：赵自力

母亲已好久没有吃过粥了。

十几年前，母亲患糖尿病，在医嘱中，反复强调的就是不能吃粥。当时医生讲，吃粥血糖升得很快，所以不建议吃粥。从此，医生的话成了“圣旨”，母亲的食谱里再也没有粥。

可是，母亲一直特别喜欢吃粥。我们老家在农村，一天三顿饭都是米饭和粥。在印象中，先吃饭，再喝粥，是我们那里的一种饮食习惯。母亲喜欢煮粥，特别是用新米炖的粥格外香。季节不同，粥里加的食材也不一样。春天炖白粥，夏天煮绿豆粥，秋天是苕粥、南瓜粥，冬天就是玉米粥等等。那些粥，喂养着我们的灵魂，吃一口粥，就一筷子咸菜，在我们老家那是最普通也是最幸福的事情。

母亲不能吃粥，渐渐地她就不那么经常煮粥了，父亲受到了“连累”。慢慢的，一日三餐只是米饭，时间一长父母也习惯了。我们周末回老家，母亲总要煮一罐子白粥，她说孩子们喜欢吃，而且粥有营养，好消化。我们都以为母亲不再馋粥了，毕竟那么多年没吃，直到有天我送碗筷到厨房里，发现母亲正拿勺子盛粥喝。我一把拿过母亲捏的勺子，告诉她医生嘱咐的不能喝粥，怎么还偷偷地喝了起来。“我太想吃一口了，特别是看着你们吃，这么多年都没吃，所以就吃一小口，总没事吧。”母亲小声说，像犯错的孩子一样。“那也不能，血糖控制得不好，会出问题的。”我坚决地说。“那好吧，我以后不吃粥就是了。”母亲说完，怏怏地走了出去。

我把事情的原委跟妻子讲了一次，妻子说：“我们带妈妈去医院看看吧，如果血糖控制得好，看能不能少吃点粥，你看她那样子，也挺可怜的。”我觉得妻子说的是，就带母亲看了医生。查了血糖，有点偏高，医生仍然建议不喝白粥。“不过，可以煮些小米粥，或者南瓜粥之类的，不要煮太长时间。”医生这样说。从此，在我们的“监管”下，母亲偶尔煮些蔬菜粥，慰藉着味蕾。“尽管喝着不过瘾，但也能解解馋，知足了，”母亲欣慰地说，“再也不用偷偷吃粥了，免得你们笑话我。”我们听了，都笑了起来。

母亲又吃上粥了，血糖也定期复查，都在可控范围内。她老人家日子舒服了，我们也落个心安。“哎，早就该如此，这么多年，让母亲受苦了。”妻子动情地说，我心里也不是个滋味。

一碗粥的“让步”，其实也是为爱“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