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吕雪萱
朋友乔迁新居,要送我们一些剩下的韭菜根。我一开始想婉拒,一则我不事稼穑,觉得种菜麻烦;二来韭菜实非我喜爱的蔬菜。江南人嘛,酷爱的是豆苗、紫角叶、茭白一类文秀的蔬菜。跟它们相比,韭菜那股冲鼻的气味好比膀大腰圆的山东大汉,让我敬而远之。
先生却欢呼雀跃,因为芳香型蔬菜是他的大爱。以前我烧菜少放葱姜避免加蒜,但是跟他过日子以后,不得不妥协。再说,猪肉味浓,光是烹料酒不足以解其异味,非得狠下些香料不可。既然连蒜这样我以前一点不碰的异味都成了碗中常客,韭菜也可以接受。更何况店里韭菜价格不菲,韭菜花价钱更是令人咋舌。院中的植物搬到餐桌上,就成了不错的佳肴,何乐而不为?
我们一口气搬回了三四十株韭菜根。与其说是菜根,不如说是菜苗——长在带着土的塑胶桶和瓦盆里,已经是亭亭玉立,有好几公分高了。先生查了查资料,发现需要先买专门种菜的土,垒成类似花坛一类的菜圃,铺上好土。花了一个周末,我们买了土,铺好,把朋友的馈赠连同原来盆中上好的黑土一起种了下去。完工后,我的脸晒得通红,腰酸背痛,手套上满是污泥,头发上都有一股泥土里肥料的气味。我不由得感叹,做个兼职的农民也不容易呢!
韭菜种下后,我就不再操心了,每天黄昏是先生去浇水,照顾他那些宝贝。听他说,韭菜越长越高,越长越盛,口气跟说起我们养的两只小猫很像。我还没来得及看看我们共同的劳动成果,就跟先生一起去外面度假了。走的那周阴雨绵绵,回来我惊喜地发现,当初那些稀疏的小苗已经长成了一片旺盛的菜丛,绿油油的韭菜叶子上滑动着清晨的露珠,一棵棵高得几乎要到我小腿肚的一半了,还抽出了不少新鲜的韭菜花,这可是先生的心头好。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天天尝鲜,餐桌上不断变换花样。我将抽了芽的韭菜花一根根剪下,几乎没有老茎可以掐下来,跟豆干丝清炒,风味上佳。若加上一些肉丝混炒就添了尘世气味,让无肉不欢的先生更加满足。
韭菜炒鸡蛋是很多人家餐桌上的常客。我将蛋在一个不沾锅里先炒到刚刚凝固,然后再分别炒韭菜至半熟,最后再加入蛋块小心拨匀,这样蛋嫩菜绿,香气扑鼻。我以前对于韭菜的反感一下子烟消云散。原来不是韭菜不好吃,而是我从来没有吃过新鲜的韭菜啊!
韭菜猪肉饺子和韭菜虾肉馄饨好比南北大侠打擂台,各有长处。饺子胜在皮筋道,馅饱满,包在皮里的汁水特别鲜,而就着蒜泥、醋或者生抽、糖调成的蘸料格外有滋味;馄饨则是北菜南做——韭菜切细和着猪肉、虾仁裹成一个个细巧的馄饨,煮熟后在砂锅鸡汤里,加上一小把鸡毛菜和干丝,那香气和鲜味的混合,让人吃得欲罢不能。
为了开发新口味,我向自己不擅长的面食领域挑战,又做成了韭菜千层饼和韭菜合子。烙饼一煎,满屋生香。先生每每尝试新品,常常夸奖。没想到,当初在我眼中不起眼的韭菜居然大大丰富了我们的饮食,增进了夫妻的感情。
韭菜真的是最省心的蔬菜,每周割去一大茬,待下星期去看看,好像长势更加旺盛了。老杜遇到久别的友人开心地吟诵:“夜雨剪春韭”,大概就是因为韭菜的这个精气神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