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树林

若不是亲身所闻，我很难想象世界上竟有如此矛盾的存在——那些清新艳丽、堪称颜值顶流的白色花簇，竟裹挟着令人掩鼻的浓烈气息。这般矛盾的生命形态倔强地挺立在暮春的街头，将视觉的惊艳与嗅觉的冲击糅合成哲学命题，颠覆着人们对美好的单一想象。

海腥气、杏仁味、腐乳“香”……种种难以名状的气息在空气中发酵，夹杂在一起，勾兑成无法形容的“臭”味，混合成独特的嗅觉标识，它就是每年在这个暮春时节都要登上热搜的花儿——石楠花。

“臭”名远扬的石楠花，估计很多人面对它时思维都会有点分裂。看路旁那朵朵紧挨、密密匝匝的白色花簇，像绣球一样铺展在绿叶之上，热烈奔放，恣肆疯狂，像下了一场大雪，精美细致又窈窕丰满，美极艳极。即便如此，“知楠而退”“强人所楠”的嘲讽也是层出不穷。不难理解，毕竟它不像春风中的桃李那样芬芳四野，不如“花开时节动京城”的牡丹那样雍容华贵——它就是它，在风来雨去的人世间站立成了属于自己的“隐喻”。

世上没有不生杂草的花园，月亮的脸上也有雀斑。臭到无法形容，并非“花中第一流”的石楠为何要种在街头？存在就具有合理性，答案也是显而易见的。因为它皮实，耐荫耐旱，即使在较为苛刻的环境里也能茁壮成长；因为它具有很强的观赏价值，四季常绿的它能为城市催生诗意；因为它能吸附环境中的有害气体和粉尘，起到净化空气和降噪除尘的作用；因为它富含维生素、矿物质，具有很强的药用价值……而且，石楠在传统文化里还象征着爱情，相传唐玄宗在杨贵妃去世后，有一天在寺庙里看到了盛开的石楠花，洁白秀丽又端庄整齐，唐玄宗就想起杨贵妃，因为贵妃生前梳洗的地方叫端正楼，于是唐玄宗便把石楠称之为“端正树”。更重要的是，石楠花无毒，花期大概15至20天，宽容一下它的“臭”脾气又何妨呢？

只是花开的味道有些特别，便不招待见。但石楠花依然在春光里绽放，一圈一圈增长着年轮，这无不让人钦佩石楠花那颗勇敢坚韧的心，这和古今中外那些特立独行、敢于发声、主张正义的思想者可以说别无二致吧。“若为石楠，定要不畏人言，坦然花开；若为赏花人，也当有兼爱百花的胸怀……”几年前在一本杂志上的话，每到这样的暮春时节总会在脑海里出现。是的，花和人虽然是两种不同的事物，但都绝非“圣贤之物”，自身都会带有一些缺陷，不过是大与小而已，这也构成了哲学上的“残缺之美”

古希腊雕像“断臂的维纳斯”令人叹为观止缘于此，李商隐笔下的“留得枯荷听雨声”孤寂与宁静意境也缘于此——从哲学和审美学回归我们交往本身，我们要欣赏别人的优点，更要接纳别人的缺陷，如果对对方的缺陷锱铢必较、耿耿于怀，又怎能抱团取暖、心心相印呢？社会交往如此，人才的选拔使用上更如此。如果不能“扬人之长，避人之短”，即便“千金买马骨”也不会让人才纷至沓来吧！

从出生就背负着“骂名”的石楠花承载了许多的“隐喻”，关乎花，关联人，更关系着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