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2月16日
第A03版:家 庭

未曾谋面的外婆

□作者:肖秋月

外婆若还健在,该有八十岁了吧……

或许同奶奶一样,会在屋后开辟出一方小菜地。那里有她亲手饲养的鸡鸭,它们排出的粪便化作滋养菜园的肥料。菜园旁有一口小水井,为这片绿色天地提供着源源不断的灌溉之水。她虽然八十岁,但是腰却从不佝偻着,用粗糙的手,压着铁锈斑斑的水泵,打磨着那同样粗糙的生活。我听说过她很喜欢种菜,所以我觉得她大抵是一个热爱生活的女人。小小的菜畦里面,密密麻麻地种了十几种蔬菜,担心她的外孙们馋了,还专门留出一方地方来种下一棵柚子树。

外婆的头发,或许像开着白花的芦苇,丝丝缕缕,透着岁月的痕迹。也应该有秋水微澜般的皱纹,一双凹陷的小眼睛却是双眼皮,在那疏淡的眉毛下面,闪着乡村女人的淳朴,可同时也暗藏一丝狡黠。她和邻居在田里吵架,扯着嗓子使劲地问为什么要占她的田坎,吵不过了,就一屁股蹲下哇哇叫地撒泼打滚;吵赢了,就拿起锄头兴冲冲地继续挖地栽种,嘴里还唱着“明天是个好日子”这类的让人“高兴”的歌词。我觉得她应该像个幼稚的“小孩子”,想骂就骂、想哭就哭。

她的胸前,或许垂着布袋似的干瘪乳房,随着身体的动作微微摇晃;臀部坚实而扁平,却又十分宽大,如同石碾一般。那双手,像干枯的树根,满是岁月的沧桑,却也在日复一日的操劳中,撑起了整个家庭。外婆应该养了许多鸡,每天清晨总是念叨着丢了鸡,可由于她对数字的认知仅仅局限于十以内,数来数去也弄不清到底少了几只。她心里明白,定是院子里某些人欺负她这个孤寡老人,可她无力反抗,只能一次次加固鸡舍围栏。她碾磨豆子的力气甚至比驴要大,虽然一年四季那口大黑锅里煮的不是红薯就是四季豆,要不就是难以下咽的酸白菜,可她成功地把她的三个孩子养育成人并且结婚生子。我猜想她肯定是一个伟大的女人,一个比我认识的所有的“有钱人”都还要伟大的女人。

然而,事实上我从未见过外婆一面。我知晓的她的一切,宏观生活与微观细节,全凭母亲讲述。在她的人生里,我只是个倾听者。外婆在我出生前就因病离世,未留清晰照片,仅存的一寸照片泛黄模糊。小菜园边那座低矮坟茔,是她于世间的残留痕迹,时光推移,藤蔓缠绕,只偶现小块土褐色,似在轻诉过往。

我深知,我对外婆的所有叙述与追忆,不过是她真实形象的千万分之一。或许母亲并未将所有事情告知于我,又或许其中某些故事在岁月的流传中产生了偏差。但有一点毋庸置疑,那就是我对外婆的爱。这份爱深沉而真挚,即便我们从未谋面,可她的血脉在我的身体里流淌,那股浓浓的亲情如纽带一般,将我们紧紧相连,这便已足够。

虽未曾与外婆相见,但在这世间诸多老妇人身上,我总能寻觅到她的影子——那份淳朴、慈祥、偶尔的小狡猾以及可爱。好几次,我漫步于街头,看到那些面容慈祥的老太太,总会不由自主地跟随着她们的脚步,直至夕阳西下。

望着她们远去的背影,我在心中默默呼喊:“外婆。”而当她们缓缓回头,脸上绽放出那慈祥的微笑时,幸福的泪水便会悄然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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