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俊淮

印象里，奶奶做的菜咸咸的，总是有些不尽如人意。

小时候，我家离奶奶家不远，每逢周末，父母便带着我去奶奶家做客。奶奶见了我们，常常喜笑颜开，总会穿上一套干练的围裙下厨，没过多久，便摆满了一桌子菜。然而，当我初次尝到奶奶做的豆瓣鱼时，却一口吐了出来，嘴里还一个劲儿地喊着：“好咸！”

“咸吗？”奶奶听着我的抱怨，愣了几秒，转而将菜收进了厨房，嘴里不断嘀咕道：“奶奶错啦，下次少放点盐。”她委屈的神情，宛如一个犯了错的孩子。

回到家后，父亲和我郑重地说起了缘由。在他小时候，爷爷总是在外工作，所有的家务事都由奶奶一个人承担。

那时，日子过得清贫，奶奶却总会变着花样给他和大伯做好吃的，阳春面、小葱拌面、猪油拌饭，这些简单的菜品却成了他们兄弟俩每天心心念念的“美食”。

可是后来，奶奶得了糖尿病，味觉逐渐失调，久而久之，做菜时也就有些咸淡不知。可为了不伤害奶奶的自尊，一家人总是装作很喜欢奶奶的料理，并鼓励她经常下厨。

那之后，我对奶奶便多了几分愧疚，每次去奶奶家时，总会一口气把菜吃完。奶奶见了，也常常露出欣慰的微笑。

几年后，我升入高中，自然也就没有那么多时间去看望奶奶，只是每次打电话时，总能感觉到她的反应有些迟钝。偶尔见面，肉眼可见她的身子变得瘦削，白发也逐渐盖满了鬓角。

奶奶的身体向来不是很好，随着年龄的增长，那些基础病开始显现。我读大学时，总是特别害怕接到爷爷的电话，因为那常常是奶奶住院的信号。

记得去看望奶奶的那一天，她躺在医院的床上，身上连接着各种管子，双眼微开，呼吸微弱。尽管这样，见到我时，她还是努力展现出一丝微笑，询问我最近的成绩，并鼓励我继续前行。看着她，我心中既感到温暖又不禁泛起一阵心酸。

前几天，我忙完手头的工作，临时起意去看奶奶。奶奶虽然双手不便，却仍执拗地要为我做晚饭。这让我想起了咸咸的传家菜，不过这一次她没有再炒任何菜，只是为我煮上一锅速冻饺子、一个鸡蛋。

在餐桌上，我们轻松地交谈着，我分享我的近况和工作点滴，同时不忘叮嘱奶奶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并再次表达了对她烹饪的赞赏。奶奶的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仿佛时光倒流，为儿孙辈的快乐而感到幸福，或许这就是奶奶的咸淡人生吧。

此时，饭桌上咸咸的饺子，早已变成了人间至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