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 骏

迷恋一座湖，不止是您的四季，屡屡靠近，又依依不舍离去。湖水利万物而不争，生命中不可或缺的源头，母亲湖，您虽近在咫尺，亲近的理由却不尽相同。或登快艇，御风而行；或伫立长堤，趋近草木，水岸踏歌，饱览一湖澄碧。相较于自驾，我更倾心于骑行，骑行于我，于环湖于万顷碧波，无关乎宠溺与偏执。

1

相传同治八年，湖水泛滥，运河下游的车逻镇马元村成了一片汪洋。不得已，曾祖父挑着一床被褥和一口铁锅，从此漂泊他乡。最终，落脚到湖西的高岗地。

光阴流转，时序更替。在我年少时，一直就有想回湖东看看的念头。因了同根同源，一衣带水，同饮一湖水，故心里无数次想象着与族人相聚时的情景。也正是那时，我对文学的那份坚定，也融入了青春的记忆和父辈的乡愁之中。一个初春的清晨，终得成行。我由西向东骑行，临近菱塘时，在我的左手边，隐隐约约看到一处白茫茫的水面。我根本无暇顾及身边的风景，一心想着赶路。水面仿佛会运动，忽然从我的左手边来到了我的正前方，其时，我已踏上了漫水公路。湖面上，凫水划出浪纹的，是成群结队的野鸭和一些不知名的水禽，此起彼落，它们已将一方阔水当成了“天堂”。

那时骑行并不是为了健身，但却是当时首选的交通方式，抵达马元时，天已擦黑。珍儿和我属同龄人，论辈分她是侄女，但我们并不生分。第二天一早，她就主动为我带路，引领我到千年驿城的大大小小景点去走走看看。她知我素来痴情文学，仰慕秦观、汪曾祺已久，就领我顺着运河堤一路骑行进城，远眺了镇国寺，游览了南门大街，登顶了文游台，重走了汪老上学放过风筝和玩耍过的路径。竺家巷9号是我此行最想到的一个地方，这里也留下了我的身影，记得那次我还带了相机，珍儿帮我拍了不少照片。在汪老故居，我向着先生的遗像深鞠一躬，恭恭敬敬地在留言簿上写下“以朝圣的心情来拜谒汪老”。

事隔多年，我依然清晰地记得，那天恰逢汪老诞辰九十周年纪念日。

2

湖东湖西同属里下河地区，风土人情也极为相近，渊源深厚。时值芒种，我邀约了三五知己，决定来一次环湖之旅。此际，放眼望去，秧苗正青，麦香正浓。我们骑着爱车，从汀溪小镇汊河出发，古街牌坊很快被抛在身后，沿途碧水微漾，风车摇曳，麦浪翻滚，收割机在田畴里往来穿梭，吞云吐雾一般，体会着丰收的快乐。

一路欢声笑语，我们在欣赏途中美景的同时，也慨叹大江大湖边上，每每留下祖先和先贤们的足迹，滋养哺育了一茬又一茬两岸的诗人和作家，成为“里下河文学流派”重要组成部分。这一点，我们深信不疑，20世纪90年代，高邮湖的一条支流——白塔河畔的天长三角圩发掘的汉墓群，被誉为又一个“马王堆”，出土的环型玉龙举世无双，成为天长博物馆“镇馆之宝”，曾被评为“1992年考古十大新发现之一”。而位于南岸的珠湖小镇，这个景点到过几次，记得第一次是为访问一位诗友而来的，是她给我推荐的这里。“……将我的心铺成万亩的清水湖/一个人徜徉/万亩不够，再来万亩/一生不够，再来一生。”她恬淡若素，身着国风系列的服饰，虽不疲于奔命，总能自得其乐，自己经营了一个“豆豆衣橱”。闲暇里，手不释卷，以书为伴。她将对俗世的深情和忧伤运抵笔端，先后出版诗集《缓解》《扬州慢》《未名和时间》，荣获紫金山文学奖，被文学界称为“一个自然干净有个性的女诗人”。

与以往有所不同，我们原本没有这个环节，竟意外与高邮骑友相遇，他们给我们引见了一处绝佳的风景，大伙儿都忍不住跳下车。木质牌坊立在高处，上书“芦苇荡生态湿地”字样，于是都决定去滩涂湿地上一探究竟。

一只核载8人左右的快艇，像一支离弦的箭，载着我们驶向湿地，近处水中好几块地呈月牙状，高出水面的部分，或生长着一人多高三簇两簇的芦苇，或挤满郁郁葱葱的“水中仙子”——杨柳。波光潋滟，轻舟漾漾。听到快艇撞击浪花的声音，惊起的鹭鸟、野鸭飞快地飞向远处，或在空中作盘旋状。

登上玩珠亭，即便已到了“看水还是水”的年龄，但滩涂湿地田园风光别有一番韵味，让我心生欢喜。一垄一垄的青椒、黄瓜、四季豆碧绿成行，西瓜的个头不大，个个憨憨的模样，像极了“傻小子”，东张西望，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好奇。远处的鹅鸭成群，仿若天上散落的片片白云，欢快地围着芦苇荡，点缀着这里的水面。

事有凑巧，此时不远处传来几声叽叽喳喳的鸟叫，音量由强转弱，一只个头如麻雀般大小的鸟儿仿佛失了飞翔的本领，我们几乎同时发现了它。原来鸟儿被一节废弃的网缠住了双爪，不管它怎么用力，也无法起飞。我们小心翼翼地将这只受惊的小鸟解救了出来，生怕它有什么闪失……

3

从滩涂湿地返回的路上，遇见三位钓友，平时，他们除了骑行，最大的兴趣爱好就是垂钓。据介绍，他们半月登岛一次，三人都钓了满满当当的一水箱。我发现水箱中至少有三四个品种：花鲢、草鲩、鲤鱼、昂刺鱼等。他们说，每次来都要住上一宿，第一天傍晚前登岛，岛上吃住行都很方便，关键空气新鲜，无任何污染。

耳边滑过布谷声，恰好经过界首桥，我们一路向北。我知道，历史上界首曾经是里下河地区最为繁华热闹的名镇。沿途看到运河里的船只，满载着货物，在水道上一路奔波。在高邮，运河和高邮湖既交融，也多擦肩而过，人生成败得失遗憾与否，也大抵如此吧！“青杉秀水，为荷而来”，多个大型提示牌映入眼帘，很明显，我们已踏上了“荷都”金湖的土壤。虽然还没到荷花盛开的季节，但我们分明感受到了“早有蜻蜓立上头”的那份期待，涉水而来，越发清澈，越发明亮。

等我们到达湖西龙岗古镇时，已至饭点，友人早早备好了午餐，其中的龙虾最受青睐。龙虾取自湖里，体色红亮，肥硕饱满，皮薄肉嫩。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眨眼功夫两盘蒜泥龙虾已轻松搞定，第三盘龙虾又来到众人面前……

众所周知，骑行是一种高效的燃烧卡路里的方式，无论是超长距离骑行还是高强度间隔骑行，都能带来显著的锻炼效果。正如读的书越多，行的路越远，理解也会越明朗、越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