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海利

每年元宵节，涌上心头的不是举家团聚吃元宵的温馨场面，而是当兵那年离家时母亲送别的场景。

记得有一年春节，部队领导特意安排我回家与亲人团聚。面对难得的团圆机会，全家人都很高兴。尤其是母亲，随着年龄增长，对我的牵挂与日俱增。在部队时，隔三差五就要和我通电话，每次嘘寒问暖说个不停。如今回到家里，拉着我的手，不停问这问那，好像有说不完的话。

在部队，日子如蜗牛爬行般缓慢，而与父母的团聚时光却快如闪电。新年的爆竹味还在空气中弥漫，相聚的微笑还停留在嘴角，似乎眨眼间，十余天假期就进入倒计时。

要返回部队了，母亲万般不舍，就开始唠叨起来：“春节好不容易才回趟家，当初休假为什么不多请几天？要能再待几天，就可以一块过元宵节了！”

“过年单位有很多人要回家，还有战友等着元宵节与亲人团聚呢！”面对母亲的唠叨，我不耐烦地说道。

见我有些烦躁，母亲无奈地叹口气说：“走吧，部队纪律严，千万别耽搁了日程，赶紧把该带的东西理一理。”

母亲就像一个永远停不下发条的时钟，不停叮嘱我记得这个、记得那个，对什么都不放心，全然忘了我已当兵十余年，这班火车也已经坐了一二十趟，早已是轻车熟路。

想到这些，面对母亲的唠叨，我就更不耐烦了：“我已经长大了，在部队也好多年了，又不是第一次出远门，您就别唠叨了！”

听了我的话，母亲先愣了一小会儿，然后有些生气地说：“孩子再大，在娘面前也是个孩子，难道我叮嘱的还错了不成？”母亲说完便转身去了里屋。望着母亲的背影，我也意识到说错了话，思绪瞬间凝重起来。

过去我们家很穷，父母含辛茹苦把我抚养成人。为供我上学读书，他们面朝黄土背朝天，一年四季不知疲倦地劳作着。我当兵后，从日常生活、学习、工作到训练，每次电话中，母亲都是千叮咛万嘱咐，生怕我出什么闪失。

那次回家感觉母亲明显苍老了许多，头发基本全白了，脸上皱纹也更深了。刚说过的话，过不了多久便又重提，而且之前在电话里也提及过。不知不觉母亲就老了，让人猝不及防。如今回想起母亲的唠叨，我幡然醒悟，句句都是她对我的留恋与不舍，可那时我却没有读懂，反倒怪她唠叨啰嗦，想想真是惭愧。

怕误了火车，我定了闹钟。铃响后我赶紧起床，见厨房灯亮着，我就走了进去，发现母亲正忙着做元宵。我打招呼说：“妈，起这么早？”母亲正聚精会神干活，被吓了一跳，见是我，又笑呵呵地说：“吃了元宵再走吧，算是给你过个元宵节！”

不一会儿，一碗热腾腾的元宵端上了桌。可是我却毫无胃口，两个汤圆下肚，就再也咽不下了。这时母亲又开始唠叨了，“你路途远，不多吃点怎么行，再吃两个吧！”见我实在吃不下，她又让我再检查一下要带走的东西有没有落家里。

时间在分秒中悄然逝去，要离家了，我不让母亲送，但她却执意要送到火车站。好不容易到了车站，正值春运，站上人山人海。我要检票进站了，就一把从她手里夺过背包说：“妈，您回去吧，我走了！”母亲站在原地，望着我，没有说话，我就头也不回地拎着包进了车站。

“火车上人多，要看管好自己的行李物品，到了部队记得打电话回来……”母亲洪亮的声音扩散得很远，整个嘈杂的车站几乎都能听得见，瞬间让我热泪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