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

天气愈冷，朋友圈兴起一股围炉烹茶的热潮，氛围感十足，我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那份温暖。不由想起儿时的冬天，与家人围坐在火塘边烤火的时光。

在祖父的老屋里，厨房一角挖了一口长方形的火塘，火塘靠墙的位置用砖头砌了一个小台子，台面放着火钳、火柴等烧火用具。

那时的冬天非常漫长，火塘里灰白色的草木灰和火塘边被烟熏得黑漆漆的墙壁成了祖父教我认字的白板和黑板。年幼的我喜欢挤在祖父的怀里。他一手护着我，另一只手拿着火钳，将火塘边熄灭的草木灰抹平，然后再竖起火钳当硬笔，在平坦的草木灰上轻轻地写字，“人、天、日……”祖父一笔一画地写着，耐心教我识字。有时，他索性从柴堆里掰断一小节树枝，然后拉着我的手，靠在墙根，在黑黝黝的墙壁上写起字来。犹记得，祖父一边用树枝在墙上划着“劉”字的笔画，一边教我大写的“刘”字是由“金卯刀”组成。

除了识字，火塘里噼里啪啦的烧柴声也给我留下了无穷的回忆。赶上烧竹子，火塘里会偶尔发出“砰”的爆裂声，吓得我直往祖父怀里钻。祖父笑呵呵地抱着我，叫我别害怕。他告诉我这就是“爆竹”的由来，顺带还给我讲起神话故事，从此，我知道了除夕的传说，它源于人们用爆竹吓跑“夕”这头怪兽。有时，火苗会发出嗤嗤的声音，祖父便自言自语道：“火笑有客来。”我不禁欣喜，原来火也是会笑的。看着手舞足蹈的火苗，我期待着家里来客人而变得更热闹。

孩提的我根本在火塘边坐不住，没烤多久就跑到外面疯玩去了，玩得手脚冰冷，又赶忙跑回火塘烤一烤。站在烧得旺盛的火塘前，我一边烤手，一边转着圈。这时祖父总会笑话我：“小孩子烤屁股是要下雪的！”我转着眼珠，不明所以。祖父又笑呵呵地说：“小孩子体内有三把火，如果你都冷到要烤屁股，那天气肯定冷得要下雪了！”听了祖父的话，我更是背对着火塘站住了，恨不得多烤烤屁股，毕竟我是多么希望冬天可以一直下大雪呀！

上学后，我时常搬来小方凳当桌子，映着红红的火光，坐在火塘前写作业。祖父坐在火塘的一角，时不时往火塘里添柴，当大火将长长的木柴啃断，祖父就会用火钳将断成两截的木柴夹拢，架在一起，将一节节木柴搭成像金字塔一样的小尖顶。架好柴火后，祖父便将火钳伸到“金字塔”下方，往外扒拉柴火灰，他一边扒灰，一边慢悠悠地说：“火要空心，人要实心。”少时的我不太懂这句话的含义。祖父笑眯眯地解释：“只有把木柴下面掏空了，空气才能进去，火才能烧得旺。但做人却要有一颗实心，为人诚实，做事踏实，这样才能在世上立身。”

如今，祖父的话语犹在耳畔回响，他慈爱的笑容仍在火光里闪耀。那一炉炉炽烈的柴火，曾深深地温暖过我，也将继续温暖着我的生命。

□作者：刘 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