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晓燕

教室在三楼，北边的窗前临着一棵广玉兰，树冠高大，触目可及。

我每天都会和这棵花树打个照面，因为它几乎将枝叶送到了你的眼皮底下。我喜欢广玉兰的叶子，大而厚实。一片叶子就是一条小船，那些稍微胖点的虫子也不用担心会从玉兰树叶上掉下来。叶子椭圆的弧线和柔和的光泽，会让人觉得这树脾气甚好。即使不开花，那一树茂叶浓荫也是让人看不够，更何况它会在五月的时候抛出一支支毛笔状的绿花苞，然后给你惊喜呢。

第一朵花是什么时候开的，我并没有捕捉到，它躲在密密的树叶中悄然绽放，好似一朵白莲花停在掌心，那么清纯静雅。广玉兰，花白如玉，形似荷花，所以又叫荷花玉兰。尽管阳光燥热，蜂蝶喧闹，盛开的广玉兰自带一种佛性，不惊不扰，天地间一股静气。独美不如众美，我要把广玉兰开花开的喜悦分享给学生们。在一次以“发现美丽”为主题的作文课上，我巧妙地将学生们的视线迁移到窗外的玉兰花树上。

我说，窗外的树开花了。

“哦”他们淡淡地回应了我，然后问我树的名字。在我意料之中，学生们大多不认识广玉兰，就像他们无法确定禾麦是不是草本植物一样。记得七年级时我们学习曹操的《观沧海》，其中有“星汉灿烂，若出其里”一句，“星汉”即银河，有个孩子一脸认真地问，“老师，银河是什么样子的？”我当时非常惊讶，这些零零后的孩子说没见过银河，莫非银河在21世纪消失了吗？我猜想他们的父母都不曾带孩子去过夏夜的旷野，去寻一寻那条美丽而浪漫的“天河”。这样类似的情形在课堂上出现过多次。在朱自清的《春》里，他们无法感受到“新翻的泥土的气息”；“蒹葭苍苍”“采采卷耳”，诗经里的植物简直是闻所未闻；至于闰土所说的稻鸡、鹁鸪、獾猪和猹，那更是一种神话了。如果没有同一棵草肌肤相亲过，那么人的认识只能囿于画中的草，视频中的草，草的气息和灵魂是无法触及的。我痛心于孩子们严重缺失了“自然”这一课。

其实身边的自然无处不在，生活中的美丽也随处可寻。比如像窗前的这一棵广玉兰，就可以作为我们的感知和审美对象。我问学生，它的花朵有几瓣？一株树上花的形态有几种？大家又是纷纷摇头。我颇有些不悦，生活中不是缺少美，而是缺少一双发现的眼睛。你们就不能路过时停下来欣赏一下吗？校园里还有紫藤、凌霄、梅与桂，雪松、银杏、紫叶李，四季皆美呵。一个男生慢悠悠地怼我，“老师，停留几分钟我就要迟到了！”教室里响起了一阵会意的哄笑，我也无奈地笑了，孩子们的学习节奏确实太紧张了，有时候连早餐也是下课时匆匆解决的，我有什么理由要求他们慢下来，去看看那些与考试无关的花草呢？他们不是缺少一双会发现的眼睛，而是缺少时间啊。

我想起自己的学生时代，校园里有许多株玉兰树。一到夏季，我和同伴们在花树下晨读、打球或者谈心。我们读席慕容的《一棵开花的树》：如何让你遇见我/在我最美丽的时刻/为这/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那真是一段芬芳的生活。由此我对于广玉兰树有着一种特别的感情，觉得这种树下的青春也应该是我的学生们所要拥有的。那么现在，用一节课的时间，带着孩子们去看一棵开花的树，我想这是我能做到的。

窗外，一朵晶莹的花苞，像少女纯净的眼神，正凝望着蓝色的天空。

（作者单位：庐江实验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