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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潘玉毅

那个提倡“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的唐代诗人白居易，某日在游览庐山大林寺后写下了四个句子：“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长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

这四句诗用词直白，理解起来也不是那么的难。从字面上推断，大意是说，到了人间的四月天，春已暮，夏将至，大地上原本争奇斗艳的花儿都已经凋谢殆尽，可是大林寺的桃花才刚刚开始盛开。回想以前，每一次春光离我们而去的时候我们总是忍不住感伤，为再也寻不到它的踪迹而悲观或遗憾，哪知道，它原来不曾真正消失，而是跑到这里来了。

第一次读到这首诗是在高中的地理试卷里，我至今仍能清晰地记起那道题的题目和选项。题目是“‘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这一地理现象的主导因素是什么”，选项则有四个，分别是季风、纬度、海陆和地形。很明显，地形才是标准答案。

与学生时代的应试态度不同，后来我再读这首诗时，除了偶尔还是会想起地理课上学到的知识要点，更多的时候，常常能自诗中读出一丝慈悲的意味来。仿佛是空门净地收留了无处可去的桃花，给了它一个安身之所，让它可以尽情绽放，尽情地吐露芬芳。

“净地何须扫，空门不用关”，兴许，也唯有这种大慈悲、大包容，才能在人清晨进入古寺的时候，除了得见“初日照高林”，还能看到“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吧，以至于听见鸟鸣，看见潭水，我们心里的浮躁也跟着被“净化”了。“

其实，寺院里有的不只是桃花，若是我们熟读唐诗宋词，当可发现，桂花、樱花、睡莲，等等，皆是寺中常见之花。寺庙是古人赏花常去的一个地方，每一种花盛开时，都会有三五成群的人跑去围观。秋日里看的是桂子，夏日里看的是莲花，春天看的可就多了，有桃花，有樱花，有梅花，有李花，有玉兰。

与其说寺中的花开得特别绚烂，倒不如说同样是花，生长在寺院里的花，要比生长在别处的花多一些别样的神韵。“万籁此俱寂，惟闻钟磬音。”许是久经佛光的普照、梵语钟声的洗礼，寺中的花绽放时，总是那么地含蓄，那么地恬淡，那么地从容。

有人说，亘古通今，佛与花有着很深的渊源。供桌之上，花一直都是除了香之外最重要的供品之一。有篇文章里这样写道：“佛称花为华，花华不二，献于佛前的称为献花，散布坛场四周的称散华。”

事实上，佛与花，寺院与山景，精神上也是高度契合的。昔日，竺道生入虎丘山，聚石为徒，讲《涅槃经》，就连石头听了也不由为之点头，而在更早之前，佛祖拈花，迦叶微笑，成就了禅宗最古老的一桩公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