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08月27日
第A06版:副 刊

七月流萤

□鲍安顺

有位诗人说,有流萤的乡村夏夜,是最美的夏夜。

夏夜乡村,各家在门前的场子上浇上井水,在皂荚树、梧桐树或香樟树下摆放凉床、藤椅、长凳、马扎……大人们摇着蒲扇,小孩子借着风痴迷地聆听着他们说传奇、讲故事、聊家常、侃大山。而我,常邀几个小伙伴去东边藕塘看萤火虫,那绿莹莹的光亮,在夜色里浮动、飞舞,一只,两只,星星点点,在黝黑的树荫下闪着微弱的光,也有在草丛里忽隐忽现,煞是好看,让我们拍手欢呼。有时,我们也捉几只萤,装在玻璃瓶里作照明灯,放在蚊帐里像看迷离的星星。说来奇怪,那萤火怕光,只要大人们打来一束手电筒的光,极煞风景,那些晃来晃去的萤火,瞬间呼啸而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月上林梢,繁星点缀天空,远处田园风光,升腾着朦胧夜色。我想,那天空的一颗颗星星,闪烁在靛蓝天幕,淡淡光痕,隐隐地在笑,就像地上的萤火,多得我数也数不清。那些星星,生出了许多童话与传奇,轻若浮云,那气息犹如流动在林间草地上的萤火,夹杂着暑气喧嚣,沉淀着夜色宁静,犹如无数的小灯笼,在天幕之上俯视大地——看大地上的点点星光,赏稻花弥香的乡村风景,观无边夜色熏染的良辰美景。

古诗里有流萤两字,到让我感怀于“只留清气满乾坤”的意境来。那个流字,生动明快,就像荧光飞舞,也如老家藕塘的淡淡香韵,湮没在童话般的梦境里。杜牧在《七夕》诗中写道:“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天阶夜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那流萤,犹如黑暗里的使者,夜色里的精灵,梦幻里的灯火,蕴含着诗意温情,也洋溢着时空辉映的纷繁。听人说,萤火虫是死去亲人的灵魂,在孩子看不见回家路的时候,它闪烁光亮,为孩子照亮了回家的路。萤火虫的雅称也很多,在《古今注·虫鱼》里记载:“萤火,一名耀夜,一名景天,一名熠燿,一名丹良,一名燐,一名丹鸟,一名夜光,一名宵烛……”可见,萤虫之美,注入了中国文化,就像汇流成河的梦境,蔚为壮观。少年时,我把瓶装萤火高挂在树枝上,我守候了一晚萤火静静读书,就像古人“囊萤夜读”——那情景,悄无声息,却又极其美好。

有一座城市,在七夕时大量购买萤火虫,然后在城市放飞,营造浪漫梦幻之境。我乍听,觉得心驰神往,仔细一想却又惊得一身冷汗。我知道那萤火很美,它尾部一熄一灭的光,是雌虫和雄虫互相交流的工具,充满了生命繁衍的唯美浪漫。然而,萤火成虫的平均寿命只有5天,尾巴只能闪动两三个小时。这些可爱的萤火虫,在凄美的生存时光里,营建短暂的生命真爱,它的单纯执着,像流金岁月在了星空下一闪而过,仅仅划出了一道弧光。更令人担忧的,萤火虫是清洁性昆虫,是生态指示物种,对生态环境要求非常高。据专家考证,由于大量的光污染、水污染和农药过度使用等因素,萤火虫的分布区域、野外种群数量均在大幅退化。而如今,许多人网购萤火赠送恋人,各地举办萤火虫节,动辄放飞数万只萤火虫,那些萤火虫活体成了商家们谋利的商品,也就没有了繁殖生息的可能性了。岂不哀哉。

有人说,萤是生命之火,爱情之光,浪漫之夜空景象,它天真恣意,如一位初恋的美少女,像月宫里身处羁绊的野兔,挟持着一寸忧伤,带着爱情的诅咒,她在时光浩劫中躲避毁灭,寻求超生,恐怖地张开了等待救赎的翅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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