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2月02日
第A04版:副  刊

旺铺的门

◎ 石泽丰

木板条拼制而成的两扇大门是关着的,没有上锁。生锈的铁制锁搭扣完全成了一种摆设,不知从何时起,就一直耷拉在门的腰身。板条有些松散,在瘦身中变了形,相互之间裂出一条条缝隙来。日光下,腐烂的木板条呈现出一种暗黑的质感。我立在门前,看着发黄的石灰墙上挂着的一块标牌:清代旺铺,建于乾隆二十八年。注释得多么充分啊!我呆住了,思索着这扇两米多高的大门关于何时,看看四周,没有找到答案。我用手机把它拍了下来,存在微信圈里,记上:时间把旺铺的门关上了,我该从哪一个角度去探究?

是呀,我该从哪一个角度去探究?这两间徽派的小瓦屋,经营过一些什么样的商品?经历过怎样的繁荣?我不得而知。门前,一条山水沟里流水淙淙。它从门前的山上流下来,将流到村外的小河里去,流至长江流至大海,途经旺铺的门前。尽管如此,它们也没有为外人说出一丁点儿有关旺铺的秘密,也许一切过往了,不值得一说。可不是?如今的村落,剩下的都是留守的老人。我行走在村子里,感觉空空荡荡的。我向一位八旬的老人打听后才得知:村子里年轻人常年在外打工,挣了钱,多数已搬出去了,一些老房子成了空壳。

我在猜想,如果追溯到清代,这个名叫渚湖姜的村落会兴盛到一种什么样的程度?车水马龙?眼前,横穿于门前的石条路,寂寞、冷清,它用一米来宽的路面提示着我:“旺”仅限于这个村落,它不在闹市,没有占据街道的一隅,而是躲在一个山区的盘地之中,任时间掩埋着村庄里的鸡鸣犬吠,任风雨磨蚀着门前的石条。石条从村口一路铺设过来,从岁月的深处一路铺来,曲折迂回,印痕中饱含着日月的冷暖。在渚湖姜,流水一直紧贴着它在奔流,似追问:你究竟见证过多少故事?石条沉默,身为旺铺的老屋也沉默。

相传,渚湖姜有600多年的历史,它鼎盛于清代,这与曾经担任广西巡抚、云贵总督、军机大臣直至首辅的鄂尔泰有关。鄂尔泰因实行改土归流,加强了中央政府对少数民族地区的统治而扬名青史。鄂尔泰幼年时曾得到一位姜姓塾师数年的养育与关爱,所以发达后亲笔书写了“世不忘姜”匾额,赠予姜氏宗祠。我没有看到渚湖姜的族谱。

风从山坳里吹过来,枫叶落了一地。寒意钻进脖子,有些冷。我整了整衣襟,站在旺铺的门前。门像微微瞑目的长者,无精打采地瞥一眼远处的山和眼前的路。开门见山出门是路,一切直截了当,像极了山里的村民。铺主也许受到了启发,除去私欲,直来直去,这是铺子得以兴旺的原因之一吧。置身于一个村庄的历史,一个人的一生又何其短暂,铺主也不例外,终究成为旺铺的一个过各。然而旺铺呢?在时间的长河里,它也太累了,从乾隆二十八年走到今天,算算也有200多年的历史。它看惯了这里的一切,看淡了人情世故,看完一代又一代铺主,终究没有逃过闭门谢客的一天。岁月用手把旺铺的门轻轻地掩上了,这一掩,就不知掩上了多少年?当前,这房屋已列为文物保护单位。门既然被关上了,我又怎么忍心将它推开,我努力克制着自己的私欲,不让自己推门进去。尽管它一而再,再而三地让我感觉到好奇,我还是不敢莽撞,怕惊醒这位已经沉入睡梦中的孤独老人。站在旺铺的一边,我不必问她在想什么,这木门上被时间勒出的每一道痕迹都是思想,越是在那些孤寂的日子里,这思想越深藏着一股闪电能量。

我转至村口,看到一棵粗大的枫树,当地政府立牌告示:树龄120年,属国家三级古树保护名木。在这里,我再一次探到了历史的厚度。在这里生活的人,一群纯粹的生命,在一次次物品的交换中繁衍生息,壮大着宗族生存的力量,书写着渚湖姜的发展史。面对那家商铺,我断定它不可或缺,那些年间,这“旺”字隐藏着太多的信息,无可非议,它是村人生活品得以转动的钥匙。我坚定着自己这样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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