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 华

袁戈风老师去世那天，我正在江苏海安出差，听到噩耗后立马返回。

那天天气异常恶劣，先是黑云压城，天昏地暗，一会儿风雨大作，大雨如注，天地连成一片，雨幕笼罩，烟雾茫茫。那驾驶员真是高手，竟在雨雾里迅速把我从海安送到滁州。

可能是巧合，也可能是天人感应，袁老师的去世，老天爷竟然如此悲伤，如此天地失色，大雨倾盆。

袁戈风老师是一个诗人，是一个热爱人民、热爱生活、热爱艺术的纯粹诗人。他是湖南人，同屈原一样，是一个多灾多难、上下求索的苦吟诗人。

袁戈风老师1929年出生于湖南省隆回县，1949年11月参军入伍，随后跨过鸭绿江，成为抗美援朝志愿军战士。他喜欢看书学习，更有艺术天分，能写会画，多才多艺，又天真烂漫，热情似火。20世纪50年代，他被下放到我们滁县一家企业。1977年，滁县地区创办有史以来第一所大学，一开始叫“安徽师范大学滁县教学点”，后改为“安徽师范大学滁州分校”，我们入校时，已改为“滁州师范专科学校”。1978年，袁戈风从滁州交通局调到当时的安徽师范大学滁州分校，任校刊《酿泉》主编，这是当时滁县地区唯一的文学刊物。

1980年，我考取滁师专中文系。我爱读书、爱文学、爱写作，自然也就认识了袁戈风老师。1982年，我毕业分回全椒，袁老师调到地区文联任文学协会副理事长，主编《清流》。

袁老师家在原滁州剧院对面一座红砖红瓦两层小楼上。应该是20世纪50年代仿苏建筑，地上铺长条木地板，因年久松动，走在上面嘎嘎响。他家在二楼，至少有四间房子，袁老师夫妇一间，两个儿子一间，他大女儿去德国留学了，空出一间放两张床供来客居住，还有一间相当于客厅。

我们那时候去袁老师家第一时间肯定是去客厅，多数情况下，客厅是有人的。那时，滁县地区文学氛围相当活跃，年年举办读书班、创作会、改稿会等不同形式的文学活动，全区文学青年热情似火，理想冲天。那也正是80年代全国文学热的高光时期。袁老师家那时成了滁县地区文学作者的中心，几乎每天都会有作者来此探讨创作、修改作品、交流思想……

袁老师和他的爱人陈同英，非常善良随和。我那时也经常到他家，袁老师夫妇把我们文学青年视作自家孩子。有时我们去晚了，他家吃过饭了，我们就自己去厨房弄吃的；有时去得更晚，他们休息了，我们也不打招呼，自己弄吃、烧水洗脚，进入那间供客人住的房间休息，真像回到自己家。

袁老师遭受过很多磨难，遇到过许多不公，但他总是生活在真善美的世界里，是那样的平静，那样的淡定，那样的从容。他平时话不多，但透过他那温和而犀利的目光，能看出他内心的坚强和坚定，读出中国文人特有的淡泊和骨气。“我爱这绿色的原野，爱它蓬勃的生机，爱它自发的葱茏，爱它古老的风韵。”袁老师这首《绿色的梦》，抒发了他对自然和人生的挚爱。正因为这份深沉的爱，他荣辱不惊，看淡功名利禄，把痛苦和烦恼置之脑后，多予少取，默默耕耘，无私奉献。在他的影响下，陈源斌、许春樵等一二十位当年的文学青年，现在都成了全国知名作家。

我的散文《妹妹》最早是袁戈风老师亲自编辑，刊发在他主编的《清流》上。后被安徽省文联主办的《大时代文学》（《安徽文学》前身）刊用。1999年，安徽省编辑了一套代表安徽五十年最高文学成就的大型文学丛书《安徽文学五十年》，《妹妹》是滁州市唯一入选散文卷的作品。2009年，此文荣获中国散文学会评选的“中国当代散文奖”，入编《中国散文家代表作集》。

我1993年成为中国作家协会安徽分会会员，当时也是袁戈风老师带着我把材料送到省作协。当时省作协副主席贾梦雷接待了我们，贾梦雷和袁戈风两位老师是我的入会介绍人……

《桥墩》：“是那么挺直而又坚实，甚至带有几分古板的秉性。从不抛头露面，卑躬屈节，哗众取宠。总是脚踏坚实的河床，默默地肩负时代赋予的光荣使命。作为中流砥柱，他在奔波不息的潮流中，尽到了自己应尽的责任。”袁老师这首诗，实际写的是他自己。他就是80年代滁州文学界的一座桥墩，托着宽厚而平坦的桥板，让许许多多青年作者走向了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