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明成

深夜的街道像一条沉睡的河，寂静无声。

我拖着疲惫的脚步，走在回家的路上。街灯一盏接一盏熄灭，仿佛在为我让路。我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又缩短，再拉长，再缩短，直到最后，整条街都陷入黑暗。

只有远处，一盏街灯还亮着。

那灯光很微弱，却固执地刺破了夜色，像一颗不肯坠落的星星。我皱了皱眉，心里泛起一丝疑惑：为什么只有这盏街灯还亮着？

我走近一看。

只见灯下站着一位老人，白发苍苍，背微微佝偻。老人穿着一件褪色的外套，袖口磨得发白，手里握着一支笔，正在一张泛黄的纸上写字。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老人的手却颤抖得厉害，仿佛每一笔都用尽了力气。

我停下脚步，轻声问：“老人家，都这么晚了，您怎么还在这里？”

老人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笑意。他没有回答，只是低下头，继续写。

我凑近了些，看到信的开头写着：“亲爱的儿子……”

我的心跳突然加快，仿佛触碰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这是……在给您儿子写信？”我忍不住问。

老人停下笔，答非所问：“这是我最后一封信了。我想让他知道……”

老人的声音沙哑，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屏住呼吸，等待下文，但老人没有再说话，只是继续写。

信的内容很短，却字字沉重。

老人写到自己年轻时如何忙于工作，错过了儿子的成长；写到自己如何一次次推迟与儿子的见面，直到再也见不到；写到自己如何后悔，却从未说出口。

我的喉咙有些发紧。想到自己已经有多久没给父母打过电话，想到自己总是用“忙”来搪塞他们的关心。

老人终于写完了。他小心翼翼地将信折好，塞进信封，递给我。

“请你帮我寄出去。”老人说。

我接过信，低头看了一眼信封，却发现上面没有地址，也没有收信人。

“地址和收信人呢？”我问。

老人微笑：“他会收到的。”

我还想再问，却突然发现老人的身影变得模糊起来。我眨了眨眼，再看时，灯下已经空无一人。

那盏街灯也随之熄灭。

街道重归黑暗，只剩下我站在原地，手里握着那封信。

回到家，我打开灯，坐在书桌前，拿出信，想再看一遍，却发现信封上的字消失了。

我愣了很久，最后拿起手机，拨通了家里的号码。

电话那头传来母亲的声音：“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我深吸一口气，轻声说：“妈，我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