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 瑞

那是一个阳光温暖的午后，袅袅的茶香缭绕身旁，阳光透过窗户铺洒在桌上。两节空堂，正是批改作文的好时机。

孩子们或灵动、或稚嫩的笔触，时而让人忍俊不禁，时而让人心生感动。翻到小菓同学的作文本时，我的笔尖顿住了。字迹歪歪扭扭，像是被风吹散的蒲公英，东倒西歪地躺在格子里。短短三百字的作文，竟有十几个错别字。我叹了口气，走向教室的方向。透过玻璃，隐约看见一个瘦小的身影坐在教室第一排，正出神地望向窗外。与我目光交汇时，他不好意思地将眼睛转向了黑板。

小菓是一个害羞的孩子，平日极少举手。每次，我主动提问喊到他的名字，他总是涨红了脸，站起来也时常绊倒身后的椅子，回答问题时声音轻得像蚊子哼哼。他总是独来独往，像一只怯生生的小兽，把自己缩在教室的角落里。

我决定找他谈谈。放学后，我轻轻走到他身边。他正在收拾书包，看到我时手一抖，笔袋“啪”地掉在地上，文具撒了一地。我蹲下身帮他捡，发现他的手指在微微发抖。“小菓，老师看了你的作文。”我轻声说，“虽然有些地方需要改进，但我发现你写得很用心。”他猛地抬起头，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迅速低下头，耳根泛起了红晕。

从那天起，我开始在课后给他“开小灶”。为了教班上孩子如何把句子写生动，有时我会带他们一起观察校园里的花草树木。全班排成两列，队伍不长也不算短。很多次，我会选择离小菓最近的地方停住脚步，我们一起有了许多惊人的发现。春天，办公室前第一朵盛开的迎春花；夏末，石榴树上咧开了嘴巴的果子；深秋，银杏树上飞落的黄蝴蝶；冬天，雪后乒乓球台上敦实的大“蛋糕”。渐渐地，他的作文里开始有了生动的细节：操场边那棵老槐树上新筑的鸟窝，食堂阿姨围裙上沾着的面粉，教室后排窗台上蜗牛爬过留下的银色痕迹……

前几日开学，同学们聊了各自的假期。轮到小菓发言，虽然还是很害羞，但是他一张口就深深地吸引了我们。

“外公养了一群鸽子，是经过专业培训过的信鸽，曾经在滁州市信鸽比赛中获得了第2名。整个寒假外公都在让公鸽和母鸽配对以孕出鸽宝宝。孵蛋时每一对鸽子夫妻都很认真负责。当公鸽出来吃饭时，母鸽立刻顶上，轮流看管它们的蛋，一刻也不懈怠。但是每对鸽子的关系并不好，它们总是干架。它们干架的时候也不忘保护自己的蛋，最终悲剧还是发生了。其中一对鸽子的蛋被另一对打破了。只见公鸽子们，势不两立，打得浑身是伤，鼻子也破了，身上的羽毛也被打落了，看起来狼狈不堪。”我惊喜地发现，他的描述如此生动。下课了，同学们纷纷将小菓同学围住，询问他鸽子孵蛋的后续。

我趁热打铁鼓励他把这次观察写成作文，让更多的同学了解、认识外公家那些可爱的鸽子。他写得很慢，一笔一划都格外认真。当我在作文本上画下一个大大的红五星时，他的眼睛亮了起来。

2月14日早上，我像往常一样翻开报纸。突然，一个熟悉的名字跃入眼帘——宋尔菓！他的作文《“孵鸽”趣事》刊登在了《滁州日报》教育专刊上。我激动地跑向教室，远远就看见他站在走廊上，手里攥着那份报纸。

阳光透过走廊的玻璃窗洒在他身上，我第一次看见他笑得那么灿烂。他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嘴角高高扬起，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那笑容像是春日里绽放的第一朵迎春花，带着羞涩，却充满了喜悦。

“老师，我……我做到了。”他的声音依然很轻，但不再颤抖。我点点头，感觉眼眶有些发热。这一刻，我仿佛看见一只破茧而出的蝴蝶，正迎着阳光，展开美丽的翅膀。

（作者单位：滁州市实验小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