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忠报

俗话说：“大雪年年有，不在三九在四九！”但对我的家乡来说，今年却是个例外，除了飘过几次零星的小雪之外，整个冬天都没迎来一场大雪。但立春过后，接连几日的北风裹挟着寒流呼啸而至，给日渐回暖的大地带来一场猝不及防的倒春寒。不过此时的寒冷已经是强弩之末，距离陌上花开的景象已经指日可待了。

那天下午，我回了趟老家，主要是去看望大病初愈的叔叔，还有就是东生也打来电话，说他家的电视机没信号了，让我帮忙去查看一下。

东生是叔叔家的弟弟，虽然已经年过四十了，却只有十几岁孩子的心智，而且他吃饭穿衣都需要照顾。婶婶去世后，一直是叔叔照顾着他。年前，叔叔得了一场大病，出院后身体一直虚弱，所以我和妹妹隔三差五就去看望。父亲去世之后，叔叔便是我们至亲的老人了。

电视机没有大故障，我重启了一下网络适配器后，立即恢复了正常。时间尚早，于是我走出胡同，信步朝村南的河坝走去，东生说叔叔去那儿散步了。

步出村庄，立即感觉视野开阔，村南原来有个环村的小河沟，现在已经填平了。一条蜿蜒的土路伸向远处的河坝，路东是渐渐返青的麦田，路西是废弃的化肥厂。化肥厂几年前已经搬迁，旧厂成了废弃地，但院墙还在。清水墙的砖面很多地方都缺角少棱了，粉化的砖面见证着岁月的沧桑，自我记事起，它们就伫立在那儿。可以说，化肥厂的建成和迁移都是时代进步的见证——它因农业发展而筹建，因环保治理而搬迁。

我走上河坝，远远看到穿着棉衣的叔叔正慢慢往回走着，他孑然瘦弱的身影让我感到莫名的心酸。

连日的风把天空刮得瓦蓝瓦蓝的，万里无云，日光虽已西斜，但仍暖融融的。土坝下河里的冰将融未融，近日的寒流虽然加厚了冰层，但仍有些地方已经流水潺潺，几只野鸭惬意地游弋在融化的河水中，“春江水暖鸭先知”，可能它们已经感觉到春天的脚步临近了。河边一丛丛枯黄的芦苇随风摇摆着，大概是被我的脚步惊起，一只很大的水鸟拍打着翅膀从中飞起，掠过河面向更远处飞去了。路边的灌木野草虽然枯黄，但地上也泛出了令人惊异的绿意。我定睛看时，发现那是一片片荠菜，它们毫不畏惧地在料峭春寒中崭露出叶片，渲染出春入土坝的第一抹绿色。

我笑着向叔叔问好。叔叔说这儿清净，而且阳光很好，所以他喜欢来这儿散步。

我们一起往回走着，叔叔对我谈着河中的鱼虾和野鸭，谈着路边荒地中的棉花——那是本村的邻居开荒种的。褐色的棉花柴在路边站立了一冬，有些裂开的果壳上还残留着未及时摘取的棉花。当然叔叔谈的最多的还是麦苗的长势，谈论着锄草、施肥与收割……谈起往岁的农忙时，叔叔温和的口吻中流露出一种无比的眷恋之情。现在，虽然年过古稀的他再不能胜任那些体力劳动了，但他还是喜欢常来这儿看看，重温一下旧日时光。

他说话的时候我一直在静静聆听，叔叔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对于大地，他心怀着一种最朴实无华的热爱。如他而言，寒冬已去，积攒了一冬能量的草木都蓄势待发，过不了多长时间，这儿就会杨柳吐芽、绿草满地了。到时候，我还会来陪他踏青散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