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培忠 韩柯庆
滁 城
琅然谁弹唱 苏字镇琅琊
提起滁州,众人最为熟知的莫过于脍炙人口的《醉翁亭记》。此文一出,名震天下,引得九州四海的文人墨客至滁吟唱。梅尧臣、苏舜钦、蔡襄、曾巩、王安石、韩维等都写过歌咏滁州、酬唱欧公的作品,在北宋文坛掀起了如火如荼的“滁州文化热”。其中就有文豪苏轼留下的浓墨重彩。
苏氏父子与欧阳修所交甚睦。当时,年仅8岁的苏轼便已知晓欧阳修,并将其作为学习的目标。庆历七年(1047),苏洵在诵读欧阳修的《谢宣召赴学士院仍谢赐对衣并马表》时,命苏轼仿写,12岁的苏轼笔出惊人,“匪伊垂之带有余,非敢后也马不进。”苏洵看后十分高兴,鼓励苏轼说:“此子他日当自用之。”
嘉祐二年(1057),苏轼参加省试,当时欧阳修作为主审官,对苏轼《刑赏忠厚之至论》大为赞赏,想评为第一,又疑心这是门人曾巩写的,怕落人话柄,便将其作为第二名。而苏轼也是借此步入朝堂,名声远扬。欧阳修见苏轼颇为欣喜,多次感慨自己后继有人,正如其在《与梅圣俞》的书信中所言,“承惠答苏轼书,甚佳,今却纳上。”“读苏轼书,不觉汗出,快哉!快哉!老夫当避路,放他出一头地也。可喜!可喜!”在《欧阳文忠公集》中,也记载了诸多欧阳修对苏轼父子的赞赏之笔。
而苏轼也对欧阳修满含敬重,据《苏轼年谱》记载,有好友曾以其比欧阳修,苏轼复信辞曰“欧阳公,天人也,恐未易过,非独不肖所不敢当也”。熙宁五年(1072)秋,欧阳修病逝。苏轼得知后大哭,作文祭奠。
在欧阳修逝世十九年后,琅琊山名声虽著,但渐以圮废。时任滁州太守王诏就辗转请托刘季孙,请苏轼给《醉翁亭记》写碑记。苏轼思念恩师,于元佑六年(1091)十一月已末在颍州书写,并由刘季孙交于王诏,刻石成碑。如今收于醉翁亭宝宋斋内,被誉为“双绝碑”,欧文苏字,珠联璧合,成为留存于滁州的文物瑰宝。明太仆寺少卿冯若愚曾云:“宋碑文字最著者莫如欧公滁二碑。”
除了《醉翁亭记》书外,苏轼还应庐山道人崔闲所请,为《醉翁吟》填词,成《醉翁操》。此词通过描绘自然美景和欧阳修的逸趣,表达了词人对自然与人生的独特感悟,情感真挚,思想空灵。《醉翁操》作为一首融合了文学、音乐与自然美景的佳作,不仅丰富了滁州的文化内涵,更见证了欧阳修、沈遵、苏轼等文化名人在滁州的交流与创作,充分体现了北宋时期滁州的文化繁荣。
凤 阳
观鱼台感怀 禅窟寺赠名
宋熙宁三年(1070),苏轼因在诗中多次表示对王安石变法的不满,遭其以“往复贾贩”私盐案陷害被暂时罢免京官事务。一年后,苏轼上表要求“外放”州县工作,获准后于熙宁四年(1071)秋,前往杭州担任“通判”。
于是苏轼在南下陈州会晤弟弟苏辙以及至颍州拜访恩师欧阳修后,乘舟沿着淮河东行,经寿州,游荆、涂,到濠州。苏轼“过濠州,游涂山、彭祖庙、逍遥台、观鱼台、虞姬墓、四望亭、浮山洞”等古迹,留下了著名的《濠州七绝》。
在凤阳,苏轼驻足观鱼台,遥想千年前庄周与惠施的濠梁之辩,感慨万千,提笔留下了《濠州七绝(其四)观鱼台》,充分表达了超越自我、追求与自然万物合一之境界的想法,展现了他哲学思考的深度以及对人生、宇宙的独特见解。
而后,苏轼在游览当地“禅窟寺”时,取参禅之意,提笔留书“禅窟寺”。同时因寺旁泉水内有颜色莹白如玉的小螃蟹,亦书“玉蟹泉”,寺中僧人将字镌刻于石壁之上,留存至今,成为了凤阳胜景。
定 远
虞姬墓凭吊 游子情伤怀
苏轼在濠州游览期间,曾在好友赵倚陪同下,来到虞姬墓凭吊。虞姬墓坐落在定远县二龙回族乡东北三公里处,墓呈三瓣形状,墓上芳草丛生,其中有一种令人欣赏的花——“美人娇”,茎直立,叶对生,夏季开花,殷殷红色,人一接近,茎叶摇摆,无风自舞。虞姬墓又称“美人冢”“嗟虞墩”。苏东坡在虞姬墓前,看见孤坟残阳,却不见当年霸王盛气,独留美人孤魂,十分感慨,写下了《濠州七绝(其五)虞姬墓》:“帐下佳人拭泗痕,门前壮士气如云。仓黄不负君王意,只有虞姬与郑君。”
诗中郑君,指项羽忠臣郑荣,被汉军俘获而坚贞不屈。刘邦欲考察被俘楚臣是否恋旧主,均令改名为“籍”,唯独郑荣拒绝,因此被逐。此诗渲染一种“浮云蔽白日,游子不顾返”的苍凉黯然氛围,饱含了苏轼对国事日非的忧虑和自己无端受诬、被谗外放的悲愤,也抒发了自己叠遭排斥、不遇于时之慨。
明 光
浮山洞揽胜 兄弟诗怡情
明光作为苏轼两次路过之地,给他留下印象最深刻之处莫过于浮山。熙宁四年(1071),苏轼在前往杭州任职时便路过浮山,感慨于自然神奇,留下了《濠州七绝(其七)浮山洞》,其弟苏辙闻诗也作《和子瞻濠州七绝浮山洞》。
浮山洞在山北侧的峭壁下方,是地质变化自然形成的洞穴。不过,洞穴有点奇。从前,淮河没有两边的大堤,是自西向东自然流淌的河道,河水流经仙人洞处,冲刷成一块平台。每至秋天和春天,人们常在洞口平台上驻足瞭望、歇息、观景。但很少有人敢进入仙人洞里,因为洞里常有大蛇、野兽、鸟雀栖息。
元祐八年(1093)仲春,苏轼赴任再次途经浮山,到了浮山古渡口,停船靠岸,进山拜佛,饱览山景,并应灵岩寺方丈邀请,赐下“镜清砥平”墨宝。灵岩寺僧人顿感寺院蓬荜生辉。为了纪念此事,灵岩寺僧人便联系当地百姓建了东坡亭。东坡亭修建时不叫东坡亭,而叫浮空亭,意为建在浮山顶端,如悬在天空一般;又因苏轼赞美浮山有诗句:“乾坤浮水水浮空”。后来,当地的一位蔡姓秀才说:“浮空亭,人们只能知道这个亭子的优美,而不知纪念苏东坡之意,应该改叫东坡亭,立意明确。”于是,此亭便改名东坡亭。
此外,《濠州七绝》的其他几首,涂山、彭祖庙、逍遥台、四望亭等,都以其独特的视角和深邃的情感,描绘了濠州的自然风光和人文景观,同时既展现了苏轼对自然美景的热爱和对生活的感悟,又蕴藏着他对历史的沉思和对人生的哲思。
全 椒
同窗人反目 古人诗次韵
全椒人张璪为苏轼同年进士。据史料记载,宋人非常重视同年进士之间的友谊,甚至将这种关系视为“兄弟”之情。入仕后,苏轼与张璪都曾在凤翔任职,两人起初有着亲密的交游。据《苏轼年谱》所载,嘉祐七年(1062)六月,苏轼与张璪曾登真兴寺阁远眺怀古。嘉祐八年(1063),张璪返回京师,苏轼为其作考辞,并作《稼说》,勉璪务学。但随着王安石变法的推行,苏轼与张璪在政治立场上的分歧逐渐显现。张璪在政治上支持王安石变法,并因此与反对变法的苏轼等人产生矛盾。在“乌台诗案”中,他对苏轼的遭遇持不利态度,进一步加剧了与苏轼等人的矛盾。苏轼与张璪的关系从早期的亲密交游变得愈加疏远乃至破裂。两人虽同为进士出身,但在仕途和人生选择上却走向了截然不同的道路。
除张璪外,苏轼与张瑰之子张轩民也为世交。张轩民为张璪之侄,其祖先张洎与其父张瑰均曾任参知政事(副相)。王安石拜相时曾想重用张瑰,却不料张瑰已于任中病逝,王安石感念与张瑰的情谊,因而起用张璪。熙宁五年(1072),苏轼作《送张轩民寺丞赴省试》,“传家各自闻诗礼,与子相逢亦弟兄”,其诗既有对张寺丞高中的期盼,又饱含浓浓的兄弟情谊。
苏轼在文学创作中经常使用“次韵古人诗”的手法,即按照古人的韵脚和格律来创作新的诗词。在《苏轼“和陶诗”研究》中提到,苏轼曾次韵韦应物的《寄全椒山中道士》,和诗一首送给当时居住在罗浮山中的邓道士。
天 长
南山遗爱守 剑外思归客
宋元丰三年(1080),因“乌台诗案”被贬谪抵达黄州的苏轼穷困潦倒。时朱寿昌为鄂州太守,与黄州隔江相望,时常送去酒食和物质资助。《苏轼年谱》记录苏轼回书信与寿昌第一简“双壶珍贶,一洗旅愁,甚幸!甚幸!”以作答谢。朱寿昌是滁州天长人,曾官至司农少卿、朝议大夫,中散大夫,年七十而卒。古代《二十四孝》记录了朱寿昌“弃官寻母”的故事:为了能够找到自己的亲生母亲,宁愿辞官。苏轼常仰慕其名,熙宁三年(1070),听闻朱寿昌寻得母归大喜,专门为其作偈语,并于熙宁四年(1071)作诗赠予朱寿昌,盛赞其孝行。
元丰四年(1081)冬,黄州逢大雪,苏轼观雪思人,提笔作《江神子·黄昏犹是雨纤纤》,并作序:“大雪有怀朱康叔使君,亦知君之念我也,作《江神子》寄之。”朱康叔,即为朱寿昌。此外,在《苏东坡全集》中,可查到苏轼致朱寿昌的信有二十一封、诗八首、词二首,有关朱寿昌的文二篇,由此可见两人志趣相投、情深意笃。
此外,苏轼还与朱寿昌共同治理过民俗乱象。朱寿昌曾收到苏轼书信,言“岳、鄂田野小人,例只养二男一女,过此辄杀之。尤讳养女,以故民间少女,多鳏夫。初生,辄以冷水浸杀,其父母亦不忍,率常闭目背面,以手按之水盆中,咿嘤良久乃死。有神山乡百姓石揆者,连杀两子”,同时信中还言道,“居今之世,而有古循吏之风者,非公而谁?此事特未知耳”。两人相互协商,采取了禁止溺婴、邻保连带、加强教育、鼓励收养、设立机构、予以资助等多项举措,一举扭转了当地溺婴风气。苏轼后作《记救小儿》一文记之。
文化常常是一种寻找。苏轼与皖东,似乎并无关联的一人一地,却在历史长河之中因缘交汇,留下了一段段精彩绝伦的故事。千年后,他的璀璨之光仍然闪烁在皖东大地,值得我们去追寻,去探索!
名人与滁州
▼浮山堰
▼浮山堰“镜清砥平”石刻
北宋时,有一位文坛巨匠犹如明星般闪耀历史长河,至今仍灼灼其光,他便是号称“东坡居士”的苏轼。苏轼才华横溢,在诗词歌赋等方面成就颇丰,但却始终命运多舛,仕途坎坷。在他虽流离却充满豁达的人生中,与被称为“金陵锁钥、江淮保障”的滁州有着不解之缘。
▼苏东坡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