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推开阳台的窗户向下望去，小区里的地面湿湿的，天上却没有飘雨。湿润的空气中似乎还留着雨的呼吸。远处水汽凝聚成淡淡的雾，如极薄极薄的纱，朱自清先生的“牛乳中洗过”大概能形容的更贴切些。似有还无，那是雨的身影，转身离去的背影。雨就在这个夏夜不知何时造访了人间，又不知何时悄然离去，让你虽未谋面却多了一丝对它的遐想，甚至思念。

走在上班的路上，便道上，桃树叶子上还挂着点点雨水，莹莹地闪着光。那叶洗得亮亮的，似涂了一层薄薄的油，绿的更鲜、紫的更艳，洁净得如同三月刚萌的新叶，没有一点尘垢。而大杨树摇动满树的翠玉，荧光点点，把夏的浓郁渲染得淋漓酣畅，让人如醉如痴。湿地上几只麻雀轻轻地走着、蹦着，悠闲得很，它们一定也分外爱这初晨的爽洁，叽叽喳喳地叫着，跳着欢快的舞蹈，时而展翅飞起落在枝头起劲地小合唱。空气被细细地洗过之后清爽极了，你尽可肆无忌惮地大口吸入，那凉爽、那滋润，如一股清泉进入五脏六腑，这种惬意是在大都市里难得的享受。看着滴翠的树木，感受着清新的空气，耳边似乎想起那嗒嗒、沙沙的雨声。我在记忆里搜寻到了故乡的青纱帐：在雨中奏响天籁之音的无边玉米们。

儿时的夏天，雨在乡下是常客。在田野里疯玩或是同大人们在田间劳作，骤然遇雨是常事。每到那样的不期而遇，我最喜躲在玉米地里。高大碧绿的玉米伸展开它们宽大的长叶子，为我搭起一个严严实实的小屋。我蹲在这个小屋里面，听着头顶沙沙、嗒嗒的雨声，心里总是美滋滋的。那或疾或缓、或柔或刚、或脆或绵的雨声，是上天即兴演奏的一曲动人的乐曲。渐渐地，我忘却了自身的存在，仿佛与天地融为一体，自然而然变成了一株从地里长出来的植物。雨声让我舒坦且有种安全感，让我与外界隔离开，给了我一个只属于自己的世界，独享上天的美妙之音，那是一生听到的最舒展的旋律。它让整个童年充满了快乐、恬淡与神秘。而那玉米叶似乎也被这旋律所感染，它们震颤着、抖动着、轻舞着。亮闪闪的是雨的眼，丝丝的雨点落在玉米叶上，细小的绒毛把它们攒成一个个圆润、光滑的珠，滴溜溜滚动着。它们虽贪恋叶的柔软清香，但终禁不住大地的召唤，顺着叶迅速地滴落，争先恐后地汇成细细的流，在干燥的土地上砸起一缕尘烟，打上几点小土坑，实在是有趣得很。

而今，这里大都市的地太硬、树太高，再也没有那样的雨声，那样的雨景了。

□作者：苏 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