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 雷
小时候,我家住在白米山脚下的一个大院里。20世纪70年代,这里是安徽生产建设兵团二师师部所在地,当年军歌嘹亮,一派生机勃勃。因为我们从曲亭搬来得晚,我家就住在围墙内的第一排。家门口有棵高大的杏树,据说是师部成立时警卫战士种下的,这样算来它的年龄比我还要大。
“绿杨烟外晓寒轻,红杏枝头春意闹。”每年三月,满枝的花骨朵就会如约绽放,远远望去,就像一片淡粉色的云。杏花通常五瓣,也有六瓣的,白里透红,恰似少女的羞涩。蜜蜂嗡嗡响,在花丛中飞来飞去。读中学后,我每年都会采摘一两枝放入瓶中,书房立即变得诗情画意起来,呼吸着沁人心脾的芳香,一道道数学难题迎刃而解。
“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杏花盛开时,家门口的杏树绝对算是大院一景。林老师携新婚燕尔的妻子来欣赏过杏花雨;金老师住在我家对面,只见他在窗前挥毫泼墨,奋笔疾书,“林外鸣鸠春雨歇,屋头初日杏花繁”,一气呵成。
杏树的花期很短,盛开期只有一周,“花褪残红青杏小”的情景,往往发生在春分时节。雏杏是青绿色的,只有豆粒一般大小,毛茸茸的。我在树下开始数数,一只、两只、十只、五十、一百、两百……
六月炎炎夏日,麦子飘香,杏树上的一只只青果变成了金黄色,有些熟透的还黄中透红,非常诱人。我摘一个放入嘴中,甜中微酸,顿觉清爽。
有一天深夜,树叶沙沙作响,爸爸被惊醒。“有贼!”他拿了一把手电筒,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轻轻开门,又踮脚走到树边。树上的“沙沙”声顿时没有了,爸爸用手去摸,摸到一只脚。“是我,老师,我是张小三!”爸爸拿手电筒一照,树上竟然有十几个小孩呢!“谁?”爸爸一声喊,他们像毛猴子一样从树上跳下,向对面宿舍跑去。原来是一群附近中学夜读的孩子,因为口渴来摘杏解馋呢!
第二天,我们起来一看,树上的杏子几乎没有了,只有树梢上还有零星几个。有一根树杈也被踩断了,我伤心地哭了。爸爸拿根长竹竿,把树梢的杏子全打了下来,还有一小篮,总算我们还能品尝一些。
第二年,踩断的枝条又发了新枝,我开心地笑了!待青杏变黄时,爸爸主动送一篮给那些学生,说道:“你们从皇甫山来,父母不在身边,不容易,还要忙着升学,要吃杏子随时来我家摘。”
麦子熟了,金黄色的杏子挂满枝头。傍晚,爸爸爬到树上,将黄澄澄的杏子小心摘下,竟然摘了两大篮,将近50斤。第二天恰好是沙河集逢集的日子,我跟爸爸到集上,把杏子卖了。为了奖励我,爸爸给我买了一支英雄钢笔,这在当时是很时尚的!
如今,大院是风景区的一部分,往日的平房变成了一栋栋红瓦白墙的别墅,门口的大杏树还在向人们诉说着昔日的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