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5月15日
第A03版:副刊

滁 州 有 仙

(一)

□于文岗

琅琊山不高,主峰才300多米。下车过薛老桥,瞅一眼昨日水声潺潺的让泉,就来到了从未见过又再熟悉不过的醉翁亭。迈进薛时雨题写“醉翁亭”门匾的砖石门洞,顿有“千年等一回”之感。飞檐翘角的醉翁亭似展翅大鸟,从时空的远方飞来,是谓“有亭翼然”;亭右侧的“醉翁亭”“二贤堂”摩崖石刻,是世人对前贤的深刻铭记;进二贤堂,老仙翁与前太守王禹偁并立的塑像令人肃然;老干虬枝的“欧梅”及李嵩阳“花中巢许”题刻,隐喻着仙翁的品行像梅花、巢父、许由般高洁的深意;宝宋斋内的镇山之宝——“欧文苏字”双绝碑,雕刻着一桩美景、美文、美书佳话,也让醉翁亭名满天下。足踏“九院七亭”,饱览“醉翁九景”,寻觅仙翁足迹,呼吸历史气息,边游边思,越发觉得滁州所以生辉,全因有个醉翁亭。

(二)

当年,《醉翁亭记》一出,北宋文坛立刻热闹起来,热“亭记”,热仙翁,热“滁州”,热“滁文化”。像梧桐树引来凤凰,梅尧臣、苏舜钦、蔡襄、范仲淹及不同政见者王安石等一批文学大家士大夫,或打卡滁州到此一游,或隔空千里诗文唱和,后学门生曾巩还专为欧阳修所建醒心亭作记,琅琊山水名动天下。

后来的滁州太守王诏,担心亭记碑字小刻浅难久传,便拜托刘季孙回开封路过颍州时,代请苏轼重书此文。苏轼感怀恩师,自谓“轼于先生为门下士,不可以辞”,欣然应约书两亭记。“欧文苏字,珠联璧合”、文书双绝的两个千古名碑灿然问世,滁州也成为瞻仰欧苏的绝佳胜地。

说来也巧。王禹偁、欧阳修因贬谪而知滁州,这才有了醉翁亭、二贤堂,是谓“二贤不幸滁州幸”。王诏也因“求轼书欧阳修所撰《醉翁亭记》重刻于石”而两度被贬,自是“王诏不幸滁州幸”了。

人走茶不凉,滁州之幸源源不绝。三年后欧阳修改知扬州,一年后又改知颍州。这时,太常博士沈遵慕名而来,一来便为琅琊山水所醉,就以琴寄趣,创作了琴曲《醉翁操》。后来,欧阳修出使契丹途中巧遇沈遵。当晚,两人畅饮至深夜,沈遵即席抚琴《酔翁操》,欧阳修听了很高兴,应沈请求立刻为该曲作了词,名曰《醉翁吟》,“然调不主声”,唱不出来。一晃三十多年过去,欧阳修、沈遵都已作古。庐山玉涧道人崔闲曾拜沈遵为师,精通琴曲又非常喜欢此曲,“常恨此曲无词,乃谱其声,请于东坡居士”。苏轼诗文高妙,且精通音律,崔闲弹琴,东坡边听曲边填词,很快就有了苏轼《醉翁操·琅然》:“琅然,清圆,谁弹,响空山。无言,惟翁醉中知其天。月明风露娟娟,人未眠。荷蒉过山前,曰有心也哉此贤……”你听,琅琅飞瀑流泉;你看,高山明月清圆……环佩叮当的文字配以曼妙的乐曲,文、书基础上又有了词曲的跨界传播,不仅扩大了《醉翁亭记》影响,成就了经典中之经典,也丰富和提升了滁文化内涵。最是开头,“琅然,清圆,谁弹,响空山。无言”怎么断句怎么有。天上人间,意韵美妙,令人陶醉。

《醉翁亭记》备受后世文人墨客推崇,纷纷用自己的艺术挥毫泼墨。宋元大书法家赵孟頫留下了《醉翁亭记》行书。“明四家”一个不落:沈周赋诗《重修醉翁亭》;文徵明多次挥毫,82岁写《醉翁亭记》小楷,86岁时又写下行草长卷;唐寅则据《醉翁亭记》,创作了《醉翁亭雅集图》,引典入画,展现醉美意境;仇英据《醉翁亭记》,精心绘制了《醉翁亭图卷》。后来董其昌也行书《醉翁亭记》十八屏。

明代南京太仆寺治所设在滁州。为保护正反两面镌刻着苏轼所书《醉翁亭记》的两块石碑,太仆寺少卿冯若愚,在碑石四周,垒墙造屋,建成了宝宋斋。“善出者善返”,后人为感念冯若愚功德,又在宝宋斋旁修建了冯公祠。

亭有不幸。太平军与清军在琅琊山大战,醉翁亭瓦砾一片。曾任杭州知府的全椒贤达薛时雨,筹款并于1882年5月始抱病主持重修醉翁亭并作《重建醉翁亭碑记》,现“醉翁亭”门匾及“山行六七里亭影不孤,翁去八百载醉乡犹在”楹联等,就是那时题写的。1885年薛时雨病逝于南京。遗体回全椒时过琅琊山,家人遵其遗嘱,抬着他的遗体绕醉翁亭和丰乐亭一周。

一个个故事,都折射着醉翁亭保护史,《醉翁亭记》传播史,“醉翁文化”建设史,正是醉翁故事的积淀及众贤达人格光辉的映照,让醉翁亭托起了一座滁州城。

(三)

大凡知名城市,都有其地标及体现其精神内涵的灵魂。滁州的地标,无疑是醉翁亭。那以“醉翁诗文”为底蕴,以“心怀天下”“与民共乐”为核心价值的“醉翁文化”,是滁州的城市之魂吗?

转念一想,世间若无醉翁亭,该是啥样子?我搜肠刮肚想象着。

那是1988年10月5日,因为是旅行结婚,记得特清楚。清晨,我们乘绿皮火车第一次过滁州,隔窗望去,眼里是丘陵、池塘、水牛……滁州,遂在脑子里定格。

假如没有醉翁亭,就没有其姊妹亭,就没有《醉翁亭记》姊妹篇,就没有“欧文苏字”“两记碑”,就没有《醉翁操》……就没有由此而来的一切——中国四大名亭就三亭无首,四大梅寿星就三缺一,滁州地位、城市价值、品位形象等等,都将大打折扣。若真如此,那么,轻轻地问一声:这还是滁州吗?

当然,“假如”仅作试想。醉翁亭离不开琅琊山,滁州也舍不了醉翁亭。正似“有亭翼然”,从时空的远方飞来,与滁州千古同芳,也必然与滁州相携而飞:飞向明天,飞向远方,飞向更美好的未来!

嗟乎!“山不在高,有仙则名。”仙翁、苏轼、王诏、薛时雨等古今无数贤达英杰……他们,正是他们,才是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甘愿个人小不幸,与民共乐在滁地——让滁州秀立神州、文灿中华、蜚声世界的群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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