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2月07日
第A03版:副刊

零 食

□王世玉

这几日,南方降雨,北方落雪。微信朋友圈的伤感里,都用天气拟人,感怀这一场寒潮与阳光不合时宜的拥抱。手机里的新闻、蜷缩在被窝的身体,似窗台上的白掌,探出白色花蕊,听着玻璃窗外的淅沥雨声。

就这在寒冬之际,孩子们都吵着要吃零嘴,尤其是二宝,换牙时期牙周都有黑点,爱美的她开始用延长刷牙时间、提高刷牙频率对抗巧克力入嘴的香味,但效果欠佳。我常和她们讲,我儿时的拮据生活为我换来一副好牙。她们总用无厘头的“因为所以,科学道理……”来无视我的警告,让人气愤。

她们不知道的是,儿时的我吃零嘴是从同学的分享里寻得,从大自然的馈赠里寻得,不常有,但印象深刻,常常在某个时刻忆起,好长时间不忘。

1、汽水

五毛钱的汽水,是我那年夏天全部的快乐。

二年级的班级里,有个穿着干净白衬衣的小高,花了5角从校门口商店最显眼的位置买来一瓶汽水,是用绿色的啤酒瓶装的,店老板用抹布擦得锃亮……我们班男生一起看着他喝完第一口,也一起咽下口水。不争气的小俞第一个开口要,被他断然拒绝,接着我们都看他连续咕咚了好多口,快喝一半了,始终不给我们分享。有不少人放弃了看他和他的汽水瓶,我还在坚持。

快到绝望之际,他喝到还剩一口的时候说:“世玉,给你喝,我俩关系好……”他示意我接过汽水瓶,我在众人羡慕的目光里,高举汽水瓶,张开小嘴,接住了从天而降的快乐。当时我真的认为这就是友情的全部定义,还悟出来一个深刻的道理:关系好才能一起喝汽水。

2、冰袋

我奶奶爱把钱放在枕头下,这在我上三年级下学期时就知道。

从我家走,向西200米,是大路,能通乡里。摇拨浪鼓的货郎担、卖豆干卤菜的都在此地停下来吆喝,而且每次都在等放学时候来,拨得我心痒难受,看着颗颗饱满的花生豆、一包包“唐僧肉”、一袋袋辣条、一粒粒“老鼠屎”、棉被盒里裹着的冰棍和冰袋……我决定回家探探奶奶的口气。

“冰的东西吃多了拉肚子。”这话要是没理解错,就是不同意给钱去买零嘴,我麻利地溜进卧室,轻轻掀开枕头底下的一块纸币后,又轻轻放下枕头,尽量不破坏案发现场,然后飞奔村头。

路上,心跳得好快,我想象着同村同学看我吃冰袋羡慕的眼神,测算着奶奶枕头下压着的钱没有清点过,计算着一块钱能买一个冰袋、一包“唐僧肉”和一大把花生豆,大不了讨一顿打。

为保险起见,我把所有东西吃完才回家,可能是冰袋里的冰水咽到肚里太快,吃得也杂,在吃晚饭间隙,我庆幸自己捂住了即将打嗝的、带有冰袋色素香味的嘴。

3、柿饼

往前倒几个月,柿子树上挂着黄澄澄的柿子,是秋败后的农村唯一的彩色。

要赶着熟透之前,一个个采下来,吃几个催熟几个。奶奶常用石灰水滴几滴,或者把几个好柿子和一个烂柿子放在一起,很快就都熟了。我到现在都不知道这是什么原理。

熟柿子,撕开皮,像现在吃小笼汤包一样,用嘴嘬,汤汤水水就进了口腔,甜和糯最先抵达味蕾,让大脑分泌多巴胺,持续快乐。

吃不完不打紧,村头的老李会做柿饼,见他把柿子洗净,趁着天不凉,阴干。等柿子皮肤皱了,把柿子塌下去,隔着四五天翻个面儿,等上霜就算是成功了。

我嫌齁,不多吃,我家门口的柿子树,能甜到年跟前。

4、甘蔗

我家一亩二的田就在小学放学必经的路上。

爷爷在田里种满甘蔗,在我放学的时候卖,挣的钱大多数都送到赌场上去了。

甘蔗每一节梗上那个小点点就是一个小芽,一公分一段,给它培在土里,施肥打药看天给收成。要是温差大,人又勤快点,甘蔗长得高、甜度高,价格也能卖得上。我爷爷种的甘蔗被奶奶嫌弃了一辈子,因为甘蔗收获并不喜人,拔节太慢,节节挨得近,难进嘴咬不动。

高过头顶的甘蔗叶是掩盖盗窃的天然屏障物,趁着夜色,我常从我家菜地进去,绕进别人家的甘蔗地,从月光里捕获个高的一根,“咔”的一声将甘蔗断根,再用膝盖一顶,把臊头子去掉,便能回家了。因为此事,我也没少被奶奶骂。

5、炒米糖

进入腊月,春节的脚步近了,浓浓的年味从奶奶张罗制作的炒米糖开始。

先煮糯米,用温水泡一夜,再沥干晾干,在锅里倒入细砂,把握好火候,倒入糯米。奶奶翻炒,爷爷在下面添减柴火,我在中间重复递话,三人默契配合。等到糯米膨胀,噼里啪啦,香气扑鼻的时候,用篾盘子过滤掉沙子,就成了。

再熬糖稀,得用土灶最里面那口大锅,把洗净的山芋切块,倒上水,没过山芋,闷得稀烂,等汤汁煮得浓稠后,过滤掉渣子,加入少许白糖,这时候就要用锅铲不停地搅动,继续熬,以防粘锅。

做炒米糖是门手艺,我到现在也没学会。但我会吃,把铁罐子里分好的炒米糖塞进嘴里。

等到过年看春节联欢晚会的时候,爸妈也从外地务工回来,这时候吃炒米糖最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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