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1月24日
第A03版:副刊

坐在阳光 里的母亲

□作者:杨兆宏

冬天的下午,母亲喜欢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冬月的阳光格外亲切,温柔地包裹着母亲,母亲安详地沐浴在太阳底下。已逾古稀的母亲全身上下留下了深深的岁月痕迹。曾经黑锦缎一样的头发已经变成银丝,在太阳底下显得格外有光泽;母亲的脸庞消瘦,额头上刻着一道道皱纹,像父亲年轻时吆喝着耕牛在田地里犁出的一道道沟壑。

母亲静静地坐在阳光里,微眯着眼睛,似在打盹,又像在沉思,阳光洒在她的脸上,留下斑驳的影子。我仿佛看到岁月像流水一样流过母亲的额头和发际,细细述说着她平凡辛劳的一生。从十八岁离开集市嫁到这个山村,母亲在这个闭塞的山村里劳作了五十多年。母亲和父亲先后把三位老人养老送终,又把三个子女抚养长大送到外面的世界。母亲额头上的沟壑有许多是我们姊妹们留下的,最深的那一道是年轻的姐姐病逝时刻下的。那几年,一想到自己含辛茹苦养大的丫头四十出头便因病离她而去,母亲便瞒着父亲跑到屋后的树林里偷偷哭泣,以至于本就严重的眼疾更严重了。

母亲安详地坐着,阳光拥挤着争相抚摸着她的脸庞和手背。“咯咯嗒……咯咯嗒……”母鸡又下蛋了,高声炫耀着自己的成绩,似乎在呼唤母亲快点去收鸡蛋。母亲起身走向鸡窝,拿起尚有余温的鸡蛋放在眼睛下细看。

母亲养了一辈子鸡。记忆里,母亲唤鸡的声音贯穿了我半个世纪的岁月。关于童年的记忆,留下来的声音不多,除了教室里琅琅的读书声,便是母亲唤我回家吃饭的声音和母亲“鸡咕咕……鸡咕咕……”唤鸡的声音。

母亲收好鸡蛋又坐回到太阳的怀抱里。微风轻轻地拂过母亲的发际,几根散逸的银丝在风中轻快地飘动。母亲很快便又安静下来,仿佛老僧入定。她背后的青山巍峨而亲切,正张开巨大的臂膀拥抱脚下的一切,也拥抱着母亲。靠山吃山,母亲大半生都在这宽容慈爱的大山里劳作和索取。母亲翻越过这座大山的每一道山梁,蹚过大山里每一条小溪,那宛如毛细血管般弯弯曲曲大大小小的山路上留下了母亲密密麻麻的脚印。母亲用她勤劳的双手从大山里攫取着养育我们全家的养分。

太阳静静地向大山的背后落下去,大山的影子逐渐拉长、延伸,终于浸漫到了母亲的脚下。母亲抬头看看太阳,“要烧晚饭了”,母亲自言自语了一声。天晴时,太阳就是母亲的时钟,一年四季,太阳到了什么地方该做饭,母亲心里清楚得很。母亲从椅子上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腰腿,拿起一个小竹筐蹒跚地到菜地里去摘菜。

母亲养了一辈子鸡,也种了一辈子菜。母亲的一生属于大山,也属于泥土。母亲像野狼一样在大山里奔走,又像母鸡一样在土地里挠食。母亲像一个不知疲倦的舞者,用勤劳和汗水为全家舞出美好而温馨的生活。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不说报答,因为无以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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