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永生
又是一个周末,下班后匆匆忙忙驱车赶回三十公里外的老家。二婶早就准备好了晚饭,几道荤素菜从饭锅里端上桌,热乎乎的气息袅袅升起。平时二叔很少喝白酒,却主动对我说:“我来开一瓶酒,我们叔侄俩喝一点。”看二叔今儿高兴,我喝酒就有了兴致。我们一边喝着,一边说着近些日遇到的人或事。我是个虔诚的聆听者,虽然二叔没有上过一天学,但说理析事却剀切中理,对于发生在身边的一些不愉快或不公平的事,也会在这个时候对我悉数而出。
天早已黑了下来,厨房亮堂堂的灯光下,二叔穿着厚厚的棉衣,可是那双手却格外引人注目。这是一双什么样的手呢?粗糙、厚实、干硬、皴裂,最为显眼的是那一道道裂开了的口子纵横交错着,一些大口子简直就像小孩的嘴巴,还丝丝地渗着血。我忍不住去触摸,凸起的骨节,干裂的皮肤,一种心疼感以震颤的方式传导进入身体。二叔见我有些愣怔,便笑着说:“不足为怪,这就是我们农民的手、整天干活的手……”
二叔年过七旬了,一年到头,除了雨雪天气和过年那几天可以真正休憩之外,其他的日子里,不是在地里忙活,就是在近处打工。冬至数九,天寒地冻,即使这样的天气,他都舍不得空闲下来,依然在每一个大清早准时赶往工地,又在每一个夜幕降临返回家里。“这么冷的天气,您不能歇一歇吗?”“不想歇,也不能歇,我在工地也算是专工呢!人家能坚持,我也要坚持到底!”二叔说得轻松,却给了我诸多的感慨。
古村里,二叔这一辈的老人都上了年纪,可是他们不会也不愿让自己闲下来,他们自小就从事着繁重的农活,习惯了忙忙碌碌。他们的那双手一到冬天,裂开的皮肤像老树皮一样皱皱巴巴,每年都要忍受着寒冬带来的冻皴之苦。可是他们都会默默地忍受着,即使干活时挣裂了口子,也会咬着牙坚持到开春。
七十二岁的二叔承受着太多生活的艰辛。尽管当年爷爷是乡长,但家庭依旧十分贫困,所以二叔没有上过一天学,但是他从小就很懂事,在十岁那年是有机会上学的,可是他还是将这个机会让给了八岁的妹妹。因此,二叔从十岁起,就跟在奶奶的后面干着农活挣工分了。我父亲48岁去世,二叔从那时起又多了一份责任,多担了一份农活。尽管我们兄妹三人过早地失去了父爱,但在二叔二婶殷切的关爱下,我们也都相继成家立业。
如今,二叔有着健康的身体,这是我所欣慰的。他每天晚上收工回来,喝上几口酒,吃了饭,看看抖音和新闻节目之后,就安逸地睡下,一天的劳累在微醺中缓解。第二天一大早,他又骑着电瓶车赶赴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