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士军

没想到，当我从定远支教回来的时候，家乡学校的中学部要被撤并了。

一个年轻的教师邀我去张老师家坐坐。我俩都知道，这个时候，对于在农村奋斗一辈子的老师来说，他们的内心一定充满惋惜。

张老师显得有些焦虑。我安慰他：“先生，只要我们付出过努力，对得起良心就行了。有些事，我们无能为力，也不要太过自责。”

“是我们没做好，我们对不起家乡人民，更对不起那些孩子。”他说道，“徐老师，你知道吗？我刚毕业那会，环境多么艰苦呀!我们和泥土糊桌子，搬运石块垒板凳，砌水渠，所有的付出都不觉得苦，我们相信，总有一天，孩子们一定能拥有一个良好的读书环境。今天，什么都有了，我们却留不住孩子们，守不住学校。”

“原本，您可以早些进城的，好多机会，您都放弃了。”我安慰他。

“你一个外乡人，不也在这儿待了二十多年吗？我们都是农村长大的孩子，知道农村生活不易，不就是想让孩子们走出去吗？你们刚毕业那时也很苦吧。”他望向我。

“刚毕业那会，我还未满二十岁。被分配到这个乡镇最远的地方，每个星期只能从家里带些蔬菜，囫囵地果腹度日子。因为工作努力，一年半后，我被调到另一个学校。新学校靠近公路，就是缺水，每到旱季，我们要半夜爬到井底舀水，尽管这样贴近泉眼，一桶水上来，能沉淀出半桶泥沙。虽然生活苦些，但我们对未来充满信心。”我笑着说道。

“作为教师，我们要无条件服从上级安排，我只是担心那些孩子，特别是那些困难家庭的孩子。他们不容易呀！中学部虽然撤并了，小学部目前还保留着，你回来吧，你们一起努力，把小学部办好。”

“话说回来，中学部撤并了，小学部肯定会受影响，也许要不了几年，小学部也会被合并。你们可不要因此而自暴自弃，要对得起家长们的信任，要对得起孩子们。当然，我相信，能在农村待下来的老师，一定会努力地站好最后一班岗。”他望向我说。

“我自命为最后坚守者，没想到还是没有坚守到最后。我这一生什么事也没做成。”他歉意地说。

望着这位还有一年就要退休的老教师，我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曾经，当我在教育上遇到困惑的时候，他总是能给我良方。他善待他的学生，乐于帮助每一位教师，为了学校的发展，他不畏顶撞领导，为了学生学业，他和家长争得面红耳赤，那时，他信心满满，雄心勃勃……

岁月是丰富的画面，里面人鱼鸟兽，花草树木无所不有，而最让我感到暖心的是那幅：一位教师带着一个学生升旗的画面。我想，那位教师和那个学生是幸福的，老师用一腔挚爱坚守着那块贫瘠的土地，学生在老师坚实的臂膀上破晓追逐。

时代的发展，总是让我们始料未及，我们心中的梦想总是在短暂的实现后，又面临新的抉择。我们总是要在欣喜与怅然中踏上新的旅程。那些被我们乡村教师用青春镌写过的土地，即便没有续文，也是我们不可割断的梦。

无论哪里，无论何时，我们坚守的应该是教育理念，是教书育人的情怀，而不是限于一隅之地的狭隘情绪。我对自己说，也想对自己敬爱的老师这样说。

谨以此文先给那些在风雨中逐光的乡村教师！

（作者单位：来安县舜山镇复兴小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