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咏梅
荀子曰:“父者,家之隆也。”意思是说,父亲在一个家庭中,是一个举足轻重的男人。孩提时,我就不太能理解父亲,总觉得父亲不务正业,不顾家,整天喜欢和三朋四友混在一起,再加上父亲有“重男轻女”的思想。所以,和父亲的关系一直就那样淡淡的。
随着年岁渐长,自己也为人父母,才慢慢觉得,父母生养孩子真的很不容易。但是在我心目中,总觉得母亲是这个世上最伟大的人,对于父亲依然还是不能理解。
从我记事起,父亲就是生产队长,官不大,父亲却为之操碎心。每逢农忙时节,队里需要打水,为了保证用水相对公平,父亲一视同仁,不会因为至亲好友而区别对待,为此没少和亲戚吵架,我们兄妹也因此受不少气。但是父亲的耿直谁也说服不了,只要他觉得对的事,他就会坚持。有时为了能及时开票打水,父亲总是自己垫付水费,说是农忙时节,人家没空取钱。
我不能理解父亲对别人的事很上心,却从不操心家里的事情。队里哪家要申请低保,或者需要残障鉴定,都是父亲帮忙操办。记得队里有一户人家孩子有点智障,天长不能鉴定,需要到滁州,无奈这家人都不识字,家里确实很困难,父亲就自己掏钱垫付带孩子去滁州。可是我们兄妹三人的家长会他却很少参加,我们兄妹读书好坏他也不管。
后来,我们兄妹都工作了,每次回家都劝他别当队长了,从春忙到冬一年也没有多少报酬,劳心费力,真的没必要。可是村里书记不同意,说只有父亲才能处理好队里的大小琐事,队里人也不同意,说别人不管事。父亲今年七十一岁了,依然还当着生产队长。
以前母亲在家时,父亲就是个“甩手掌柜”,除了割麦栽秧时帮忙做做农活,其他事一律不管。母亲的辛苦我们都看在眼里,对父亲一直是不能理解,这个情形一直到母亲给弟弟家带小孩才开始改变。刚开始,母亲不在家,父亲基本不会做饭,都是这家吃到那家。随着时间的推移,母亲在弟弟家一待就将近十年。十年的时间,父亲从最初的啥事不会做到啥都会做,甚至烧的菜比母亲烧的还好吃,菜园里的菜侍弄得比母亲在家时还精神。记得有一次,亲戚送了我一些鸭蛋,以前都是母亲腌,想到要洗还要用泥糊,我直接就放弃。父亲说他带回家腌,我不以为意。半个月后,父亲送了10个煮好的鸭蛋过来,父亲腌的竟然比母亲腌的更胜一筹。剥开蛋壳,就发现蛋黄颜色鲜艳,油花丝丝地向外溢出,令人顿生食欲。
母亲节那天,父亲一个人在老家,我便想着回家陪陪父亲,老家的路不好开车,到家门口才发现,我家的路口被拓宽了。之前有一次回家,我只是不经意说过一句:“路口有点窄了,转弯有些困难。”没想到父亲竟然就把路口拓宽了。到家时差不多才八点左右,大门关着,打电话给父亲,他说在家里呢。原来父亲在院子里晒衣服。看到我回家,他掩不住内心的喜悦,带着我家前屋后地参观他种的菜和花,竟然还栽了我喜欢的葡萄树。
家里收拾得利利落落,我视频连线了弟弟,也让妈妈看看家里的情形。父亲很郑重地对弟弟说,从电视上看到某某因为贪污被关起来了,让弟弟一定不能拿人家好处,需要钱,他们存的钱可以给他用。听着父亲拿着手机和弟弟聊天,看到父亲不再挺拔的背影,我开始理解父亲了。原来父亲的好管闲事和吝啬小气,包括“不务正业”都是可以被接受的。
“日子无比寻常,父亲一天一天慢慢地老去,而我却莫名心疼起他来。”这是人到中年的我日记里的文字,我分明感触到了父亲“向善而行、向心而暖”的隐形动力,或许并不那么明晰,但是于我,却是往后余生无法抹去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