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05月11日
第A06版:副刊

红烧土鸡

○郑远星(滁州)

蓝黑色天空中的圆月渐渐褪色,一个叫元郢的皖东丘陵山村,村西头的土墙灶屋上空冒出一缕缕炊烟,穿着蓝色对襟衫、系着围裙的母亲正在忙活着。少年的我揉着眼睛跑进厨房吃完蛋炒饭,又喝了碗稀粥,背起书包和几个小伙伴一起,路过山坡下清瘦的小河去村校上学……

那时的元郢鸡鸣鸭叫,猫狗成群,大人们每天下地忙活,小孩们跑来跑去。我母亲白天在生产队出工,回家后下河洗衣,系上围裙进厨房做饭。母亲的食材来源于灶屋旁绿色的菜园。那一畦畦的青菜、莴苣、韭菜、芹菜、茄子、辣椒、西红柿、竹架上挂满的豆角和黄瓜,经母亲的辛劳,成了我们一大家人餐桌上的美味。家里来亲戚时,热情好客的母亲去菜园里割韭菜、摘辣椒,杀鸡宰鸭或鹅。母亲在杀鸡前,从厨房里拿来菜刀和半瓷碗盐水,她弯腰蹲在厨房前,让我抓住鸡的两腿,善良胆小的她动刀时会念叨:小鸡小鸡你别怪,你是娘家一道菜,今年早早去,明年早早来……

母亲处理好鸡、清洗干净后,在小桌上把鸡块剁碎,切好姜葱、八角和辣椒,同时让坐在锅灶后的大姐往灶里塞柴草。母亲先把八角等佐料放入油锅里,再把鸡块放进去,拿锅铲搅拌均匀,加入盐、酱油、辣椒、蒜瓣翻炒均匀,加入适量的清水,盖上锅盖炖半小时后,土鸡香气弥漫在厨房内外。

土鸡是母亲厨房里的主菜之一。母亲每年都喂有几十只鸡,喔喔叫的公鸡和咯咯叫的母鸡们,白天在山林里伸头缩颈地吃小虫,在堂屋前的院子里啄食玉米稻谷,晚上钻进鸡笼或飞到树上歇息。它们能飞得很高,有一次我看到一群鸡被几条大黄狗追赶,拼命地跑着,突然展开翅膀飞起来,飞有好几十米高才落下来,我感到十分惊奇,坚信家鸡的祖先是野鸡。

在那贫瘠年代,除了过年过节,母亲的厨房里难得有肉香飘溢。我盼望大雪飘飘年来到,过年时可以痛痛快快地吃肉。新年终于来了,系着围裙、戴着护袖的母亲在厨房里忙活,和大姐在厨房里煮咸货、炸圆子、炒花生,在铁锅里熬糖稀做山芋糖。我趴在堂屋里的方桌上写门对,饿了跑进厨房,母亲把一个咸鸡腿或一小块咸肉塞进我的嘴里。过年期间,脸挂笑容的母亲用山芋糖和花生待客,我和弟弟把一盘盘香喷喷、热腾腾的菜肴从厨房里端进堂屋,父亲招待亲戚们快乐地吃喝,划拳捣杠子,家里的黑狗钻在桌肚下啃骨头。

一年又一年,母亲厨房里的营养滋养我成长,从小学到中学……四十多年过来了,元郢现已是蒿草疯长的空心村,老家那土墙草顶的三间堂屋,那飘溢美味的母亲的厨房,都已倒塌,只能留在我记忆深处。如今,乡愁是一方矮矮的坟墓,我在城里,母亲和父亲躺在老家的黄土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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