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09月26日
第A03版:副刊

老家的柿子树

在老家院子的西北角,有一棵高大的柿子树,它还是父亲年轻时栽的,70多年的光阴,它一直默默地站在那里。风霜踏印,从我会走路起,高大的柿树就在我心里植下甜润的根须,扎在童年的深处,一直到今天,仍在伸展着,蔓延着。

柿子成熟要到中秋,长满绿叶的树枝上,挂满了又黄又大的柿子,像一个个小圆球,它的颜色由青慢慢地变黄,沉甸甸地挂在树枝上。

我们在柿子还是青的时候就开始吃了,咬一口,又苦又涩,嘴全麻了,麻得吃饭都没有感觉,说话也不利索,舌头伸出来,上面一层厚厚的白苔。

父亲不知从哪里得到的法子,用明矾水泡,泡个两天,涩味就没了。不但不涩,还甜,还脆,试了几个,果真如此。

但青柿子再怎么吃也比不上熟透的,若等它们自然地在树上熟,无法逃过鸟的嘴,那些长尾巴鸟,并不专心地吃一个,而是东一个西一个地乱啄,最后都会烂掉。

柿树一般是低矮的,但我家的这棵很高,有一次爬到树上摘,不小心从树上掉了下来,以后父亲再也不许我爬树。

用竹竿敲打是不行的,柿子很脆,一掉下来就碎了。柿子不同于其它的水果,摘下来并不能吃,还需捂一段时间,而摔碎的柿子是捂不起来了,第二天就烂掉了。

后来父亲想了一个办法,他用铁丝做了一个茶杯样的圈,下面缝上了一层纱布,做成一个小网兜。他把小网兜结结实实地绑在一个长竹竿上,采柿子时,用那个铁线网口套着柿子,然后稍稍用力,往后一拉,柿子就脱了枝,掉进小网兜里。

看上去很简单,但只有父亲做得好。我们要么拽了半天,树叶落了一地,柿子却不离枝;要么用力过猛,柿子飞出了小网兜,掉到了地上摔碎了。掉与不掉,摔与不摔,全靠力道。

捂柿子的办法有很多,父亲喜欢用草木灰。他从大灶膛里扒出一大筐,用水打湿,然后把柿子一个个排放,一层层地加灰,上面再铺一层稻草,柿子在里面做着深梦。

但我是等不到那么久的,感觉等待的每一天都十分漫长,过了四五天心就痒了起来,心里想它们该熟了。柿子放在最西边的屋,我悄悄地溜进去,偷偷地用手指抠了一个出来看看,和原来差不多。又抠了一个,也只是稍黄了一点,并不能吃。心中虽失望,也只好放回去。

又过了几天,心想这下应该熟了,又偷偷地抠了几个看看,有些半软,但仍不能吃,心中就有了一些恨,恨这些柿子怎么熟得这么慢,好像故意跟自己过不去。

父亲看到竹筐上的灰像猫抓的一样,知道是我干的,狠狠地一顿骂,因为抠来抠去,柿子不得安生,自然熟得更慢。

突然有一天,没有任何的迹象和通知,它们一下子全熟了,红通通的,呈半透明状。轻轻地揭下后面的黑蒂,再用指尖撕去薄如蝉翼的外皮,现出鲜红的果肉,从顶尖轻轻地吮吸,软软的、鲜鲜的、凉凉的、甜甜的柿子汁就滑到喉咙,直入心脾。

想吃的时候没有,现在一下子就熟了,父亲就让我喊其他的小伙伴来吃。来吃还不够,临走的时候,每人都要带十多个回去给家里人吃。

这棵树每年结的柿子有几百个,再吃也吃不完,再送也送不完,父亲把它们放在一个大竹匾里,做成柿饼。柿饼渐渐地干了,上面会结一层白白的霜,这霜也是甜的。柿饼可以放很长时间,一直能放到过年,是招待客人的好东西。一直到今天,我仍喜欢吃柿饼,品尝的是童年的味道。

父亲六年前离开了我们,这棵高大的柿子树仍站在院子里,在坚守着过往,展望着未来。每次回老家,看到院子里这棵高大的柿子树,心中就有了一分安定。

大膛灶里升起袅袅炊烟,轻轻地笼罩在柿树上,缠绵着,熏陶着,在温暖而潮湿的眼中,这棵高大的柿树幻化成父亲的身影。

2022-09-26 2 2 滁州日报 content_78205.html 1 3 老家的柿子树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