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08月15日
第A03版:副刊

童年的塑料凉鞋

□作者:魏青锋

童年的夏天,是五彩缤纷的季节。田埂上粉嘟嘟、黄灿灿、亮紫色的牵牛花都闪亮登场,山坡上红艳艳的山丹丹花,像一团团火苗燃烧着整个山野。最沁人心脾的还是那池塘里婀娜多姿的荷花,宛如娇羞的少女,紧紧地依偎着碧绿的荷叶,在阳光的沐浴下,显得更加雅洁,妩媚,清秀。

其实,此刻最吸引我的,是晒场上追逐的伙伴们脚上五颜六色的塑料凉鞋。强子穿着蓝色凉鞋,小军的凉鞋是浅绿色,女孩子的颜色可就鲜艳多了,有粉红色的、黄色的、紫色的,鞋面上都装饰一朵或大或小的花朵。

有几个人跑起来都一跛一跛的。那时候的塑料凉鞋总是硬邦邦的,不小心就会磨破脚,特别是脚踝处,总是被金属鞋扣磨得红赤赤的。

姐姐割了满满一篮子青草,过来喊我,每天放学我都要跟姐姐来村外的野地里割青草,家里喂了两头猪,等喂肥了卖到收购站要还父亲治病所欠的外债。跟着姐姐往回走,我仍不时回头望着嬉闹的伙伴们。

“想要凉鞋不?”姐姐停住脚,等我赶上去神秘地问我。

“咋不想!”我脱口而出,可想到病床上的父亲,我的神情迅即暗淡下来。

“听说镇上找人挖牡丹根,一天3块钱,过两天我想去那干活。”姐姐盯着我,“以后你自己割猪草,小心别搁割手!”

“一天3块?”我嘴里发出啧啧声,“那我也去?”

“就你?”姐姐摸了摸我的头,“等你长到锹把高再说!”

有天正吃午饭,村长根有伯怒气冲冲进了家门,劈头盖脸把父母一顿骂,半天父母才听明白,原来那天早上姐姐晕倒在镇里的烧砖窑里,根有伯严厉地说:“你们忍心让恁小的女娃娃去烧砖窑出砖,那温度能把人烤化了……”

我跟着母亲去卫生院接姐姐,母亲抓着姐姐满是伤痕的手痛哭流涕,姐姐抽出手,擦干母亲的泪水,然后抖抖索索从口袋里掏出手帕,一层一层打开,把一沓钱塞到母亲手里,姐姐又招呼阿斌拿过一个盒子。

我们这才注意到病房里一直站着其他的人。阿斌把盒子打开递给我,原来是一双天蓝色的塑料凉鞋,我捧着鞋盒,眼泪扑簌簌往下落。

阿斌跟着叔父走街串巷给人弹棉花,有时会在放学路上截住我,塞一封信让我带给姐姐,姐姐刚割猪草回来,我把信递给姐姐时,霎时就有两只粉蝴蝶飞上了姐姐的脸颊。我贴近姐姐耳朵:“阿斌哪有恁多话要给姐姐说?”

“你……”姐姐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她扬起手要打我。

我一使劲跑,脚丫子就从塑料凉鞋前端的开口滑出去,凉鞋卡在脚脖子上,我赶快求饶,凉鞋好不容易扯下来,才发现前面的鞋面和鞋底裂开了口。

还是姐姐有办法,把钢锯条在灶膛里烧红了,贴在断裂处,等塑料滋滋啦啦冒起了青烟,迅速抽出钢锯条,把断裂的两端使劲捏合在一起,边紧摁着边鼓着腮帮子吹凉气。

我重新穿上焊接好的塑料凉鞋。“姐,你跟阿斌哥说,要是给我买双新凉鞋,我就同意你俩好!”姐姐还没反应过来,我早嘻嘻哈哈跑远了。

冬闲之后,村里经常来摇着拨浪鼓换购百货的货郎,母亲收拾了一堆旧塑料准备出门,我瞅着了就把早已破损的塑料凉鞋留了下来。

姐姐和阿斌哥去南方打工好几年了,他们经常换工作,写的信也收不到。有时候看到旧塑料凉鞋就仿佛看到了姐姐,天气越来越冷啦,姐姐呀,你可要照顾好自个儿!

家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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