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10月13日
第A03版:副刊

重阳登山

□徐 晟

单位通知参加“重阳节”联谊活动,感觉有点突兀。“重阳节”一向都是“老同志”的专享,于我似乎还很遥远。郁闷良久,却不得不接受一个残酷的事实——老了。

真的老了。鬓边的白发,如秋风中的枯草,了无生机;眼角的皱纹,像龟裂的河床,写满沧桑。对着镜子,心中暗自感叹,时光易逝,容颜易老。

惧老,或许是现代人的通病。不喜欢别人打听自己的年龄,说那是“隐私”;不停地把青年老年的界限往后推,说四十五岁还是“青年”;不愿意接受变老的事实,喜欢听“你不像这个岁数”的客套。我也一样,在心里一直拒绝承认自己是“老年人”,做什么事情都不愿落在后面,喜欢跟年轻人比。

联谊活动主打项目是登山。重阳节又称“登高节”,重阳登山跟清明“踏青”一样,算得上一项应时习俗。秋高气爽,登高远眺,眼底便是无限风光,所以重阳登山,自春秋战国时期开始,至今仍很流行。

站在山下,忽然想起王维的诗,“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恍惚间,一群头插茱萸的男子,正嘻嘻哈哈向山顶攀去……

“碧云天,黄叶地”,一路秋风,满地斑驳。曾经意气风发的梧桐,已是一脸倦色,硕大的梧叶,时而如大鸟栖落。高大挺拔的白杨,叶子稀稀拉拉,剑戟一般的枝丫,像刚刚经历过一场搏杀。柳枝曼舞,腰身明显笨拙,一副徐娘半老模样。只有山坡上的乌桕树,红得像一团火,点亮半边山坡……

佩服乌桕树的叶子,在生命的最后一程,仍有如此激情,将一份美丽,如花绽放!

秋天的红叶是招人喜欢的。“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古诗词里,不乏赞美火红枫叶的佳作。但同样红艳如花的乌桕叶,却难入文人雅士的法眼。“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这里的“江枫”恐怕就是“乌桕”,只是诗人心中有“枫”无“桕”而已。清人王瑞履在《重论文斋笔录》中说:“江南临水多植乌桕,秋叶饱霜,鲜红可爱,诗人不知枫叶生山,性最恶湿,不能种之江畔也。此诗‘江枫’二字,亦未免误认耳。”

误认也罢,无视也罢,乌桕树并不在意,兀自红它的叶,白它的籽。这一点,像我老家朴实的乡民。

老家也有乌桕树,而且满山满丘都是。只是老家人不叫它“乌桕”,叫它“木梓树”,木梓树是乌桕的俗名。在老家,你说“木梓树”,谁都知道你说的什么树。你若问“乌桕”,很多人就会摇头。这有点像乡下孩子的小名,叫习惯了,也就不管他大名叫什么了。

老家不仅木梓树多,而且因树得名。乡名“木梓乡”,街叫“木梓树”。寒冷的冬天,家乡人常砍木梓树取暖做饭,但木梓树砍了又长,长了又砍,绵延不绝。木梓树与家乡,仿佛连着筋骨。

在异乡登山,没想到会被老家司空见惯的乌桕树所震撼——那一片红,火一样热烈,花一样灿烂!

生命可以短暂,但不可以平庸。岁月可以苍老容颜,但不能磨灭激情。站在这一片火红的乌桕面前,我的心情一下子明亮起来。

其实人生亦如登山,每一段都有风景,我们需要的,是一颗看风景的淡然超脱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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