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09月06日
第A03版:副刊

红花草

□作者:刘德俊

我写红花草,是我的外婆与红花草有关联,我想以此篇小稿,寄托我对她的哀思。

红花草又名紫云英,两年生草本植物,茎匍匐地面,叶呈羽状,如将四瓣叶片剪成两半,好似蝴蝶的翅膀。开花呈紫色或白色,可用作饲料或绿肥,如在未抽薹前摘点用油炒炒,是春天里吃到的好蔬菜。

种红花草,大约在每年的十月份,割完了晚稻,稻田不翻耕,将红花草籽撒入田里,数天后草籽发芽生根,在稻茬的缝隙间逐渐长成小苗。冬日红花草缓慢地生长着,稻田里还看见发黄的稻茬。到了春天,万物复苏,红花草得到雨水、阳光,开始发疯似的生长,将稻田铺就成厚厚的绿毯,发黄的稻茬不见了,连成一片的红花草田变成了绿色的“海洋”。不多日,红花草开始抽薹、开花,紫色的、半紫半白的、纯白色的小花竞相开放,稻田又变成了花的世界,引来成群结队的蝴蝶、蜜蜂,传粉、采蜜,很是热闹一阵子。

红花草进入我们的生活中,是在1959年。那年春天,我们城里国家虽供应粮食,但是肚子已经很难填饱。外婆住在县城郊区的小金庄,从那个庄子到城里我们家的西大街,大约五里多路,她为了不亏我们小孩子,天不亮就起来,在经过有人看管的农田里,拽几把红花草,没有篮子等东西装,就将自己的两个裤脚扎起来,将拽的红花草放进扎好的裤管里,拄着个棍子,迈着小脚,往我们家赶。到了我们家,天也才刚刚亮,两个裤管已经被露水打得透湿。解开绳子,将红花草放入篮子里,拣拣洗好,炒熟了给我们填肚子。接连好几天,她都是早早的来我们家,解开裤管的绳子,倒出一小堆红花草,直到红花草不能炒着吃了,她才没再给我们送这样能充饥的“粮食”。

外婆个子不高,自染自缝的黑色土布粗衣,穿在身上还是很得体的。小金庄和附近庄子的人,都喊她“六奶奶”。外公去世得早,母亲是她唯一的女儿,自然在我们家生活,帮着我的母亲照看我的大哥二哥。大哥二哥上学,照看我和姐姐的任务又落到她的头上。我的父亲去世,没有文化的母亲为了家庭生计,帮人家打短工、洗衣服,也就是现在的家政服务。外婆带着我和姐姐,乡下、城里来回跑,但住乡下的时间还是多一些,粮食不够吃,每天吃两顿,早上九点多吃稀饭,下午四五点钟吃干饭或稠一点的粥。吃过饭,乡下没什么玩的,就到场基上(也叫打谷场),坐在石磙子上,听外婆讲那过去的事情或鬼怪故事。由于营养不良,在场基上姐姐要“牵羊”或打转转,我的头就晕,喊叫着受不了。那时乡下乌龟特多,在水塘边、水粪窖边,弯腰就能逮到几个。外婆下午逮一个乌龟,烧好晚饭后,把乌龟放进灶膛里,用余火炕乌龟。我们吃了晚饭在场基上玩好了,或乘凉要回屋了,她就从灶膛里掏出乌龟。这时的乌龟壳已经炕焦了,里面的肉也熟了,她将撕开的肉放到我的嘴里,半年难闻到肉味的我,吃着还觉得怪香的,外婆说这是补身子的。也不知是小时候乌龟肉吃得多,还是家庭遗传好,我现在七十岁,头上还很少有白头发。

外婆给我们送红花草当“粮食”,补我们亏空的肚子。红花草没了,她也很少进城了。在乡下,她们不供应粮食,吃了上顿没下顿,母亲在外做家政服务,我们正在上学,也没空去乡下看看她。因是自然灾害年,许多乡下人都饿死了。外婆没了音讯,母亲去乡下找过她,结果没找到。她去世,连安葬的机会也没给母亲和我们......

红花草,在那个没有化肥的年代,它不求回报,牺牲自己变成上好的肥料,为庄稼输送营养。我的外婆也像那红花草,一生忙忙碌碌,为我们家庭,为我们成长,默默地奉献着自己的一切。这,就是中国伟大女性的传统美德!

家 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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