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冬春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杜牧的这首《清明》道出了多少地上地下人的离愁别恨。我又何尝不是这其中的一员呢？每至清明节，我都会拿着一朵鲜花，朝着一座孤坟走去。

这里面，躺着一位别人称她为我的恋人，我却不懂她心思的女孩。

她叫小花，是我的邻居，长我两岁。听爷爷说，小花的祖上从山东讨饭到这里，无处可去，爷爷看他们可怜，就在我家房子旁边加了一间茅草房，让他们去住，又东奔西跑地为他们落了户，他家对我们很是感激。

在我记事时，我每天跟着小花的后面，姐姐长，姐姐短地叫着。她喊我弟弟，也是很疼爱我，有什么好吃的总给我，有什么好玩的也和我共享，当别人欺负我的时候，她也是勇敢地冲上去保护我，我俩整日形影不离。别人都称是金童玉女。后来也听说她爸爸曾经到我家说：俩小孩这么好，不如就给他们订个娃娃亲。我爸说：孩子太小，以后再说吧。就这样，我们无忧无虑地到了上学的年龄。本来她家很穷，不愿意让她上学，但又拗不过她，所以推迟了两年，只有让她去，这样我们就一块上学了。

我们分在一个班级，每天我们都一起上学，放学一起回家，在上学的途中，如果有人欺负我，她都会保护我（毕竟她大我们两岁）村里的人都说我俩真是天生的一对。在学校里，我上课如果不认真听讲，她就会警告我，让我注意，这样我再也不敢玩耍，只好认真学习了，所以我的成绩也很好，每次考试都是班里第一，当发奖的时候，她是最高兴的，拼命地为我鼓掌掌，好像是她得到奖励一样。我有时把奖品赠送给她，她也是快乐地接受。可惜，在小学升初中考试的时候，我顺利地考取了中学，而她落榜了，失去了上学的机会，她很失望，常对我说：弟弟，你要努力地读书，以后走出去，为家里为姐姐争光。她每天看着我上学，放学的时候也总在路边等我。

我的头脑非常地聪明，学习也非常用功，她又那么鼓励我。每次考试我都能取得很好的成绩，都能稳居班级第一。村里面人看到我都会说那句永不变更的话：这孩子以后有出息！我听了非常高兴，她也非常高兴。这样不知不觉到了初三。

一天放学回家，听爸爸对妈妈说，有人来给小花提亲了。提亲是啥意思？爸爸说你还小，不懂不要打听。我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仍然快乐地上学，也没有察觉到小花的变化。

有一天村里放电影，男女老少都去看电影，我在家看书写字，这时小花走了过来，说弟弟那塘边有好多的鸡牛龟（知了），我们去抓一些好吗？好的，我正学得头昏脑胀，刚好想放松一下。于是我们来到了小塘边，这时月色如水，透过树枝照在地上，留下斑驳的影子，我和小花边走边找知了。“姐姐，听爸爸说有人给你提亲了，是吗？”她不说话，在我前面慢慢地走着，忽然她停下来，问我，“弟弟，姐姐长得漂亮吗？”“姐姐长得可漂亮了。”“那你喜欢吗？”“我当然喜欢。”“你愿意和姐姐在一块吗？”“愿意啊！”这时她向我走来，说：“弟弟，我不嫁给别人，以后长大了给你做媳妇好吗？”我一听笑了，“你是我姐，我怎么可以让你当媳妇呢？”“别笑，我说真的。”说着，她拉着我的手。这个时候就看塘的那一边有个影子，闪了一下就不见了。“那是什么？”我惊慌地说。“也许是抓鸡牛龟的小孩儿。”我说，“姐姐我怕，回家吧！”“好吧。”我在前面走着，她极不情愿地跟在后面回家了。

第二天上学的路上，忽然发现很多人对我指指点点，有的还偷偷地发笑，我不明白怎么回事？这个时候一个小同学对我说，“你昨晚上是不是和小花在旁边拉手了亲嘴了？”“什么？你再胡说，我打死你，她是我姐。”那小孩笑着跑开了。放学回到家的时候，听到小花凄惨的叫声，我想跑去看看，老爸说不行，“在家待着。”怎么回事呢？我摸不着头脑。后来听说我们在小塘边的时候被一个小孩看见，回去后便说我们在那如何如何，而后那小孩妈妈便添油加醋地造谣起来。小花的爸爸接受不了，便猛打小花，事情在村子里传遍了，说我和小花怎么怎么样。每天都有很多的同学在嘲笑我。父亲怕影响我学习，于是把我转到隔壁的乡学校去读书。

我很生气，但又无可奈何，只有到那边去上学。一天我正在河边读书，就看小花的弟弟气喘吁吁地跑来说：“哥，我姐她，她……”“她怎么了？”“她喝农药死了。”我一听扔下书本，气喘吁吁地往家跑去，到那一看，小花的爸爸和几个人抬着她的尸体，往村外走去，就埋在那池塘边的树林里。原来小花忍受不了别人的闲言碎语，加上她爸爸的殴打，便喝药自杀了。

我呆呆地站着，看他们一点一点把土埋进了坑里，我的眼睛没掉下一滴眼泪，又回到了学校，继续学习。而小花的家也从此就搬回了山东老家去了，只留下孤零零的一座坟。

不知怎的，从此以后，每到清明节，我都会到她的坟上去看看，可惜，20年前由于池塘的扩大，那座孤坟也就渐渐消失了。我也再没有去过那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