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07月30日
第A06版:副 刊

之十:拨浪鼓响货郎来

○江文林

“哎……打起鼓来,敲起锣来哎,

推着小车来送货,

车上的东西实在是好啊!

有文化学习的笔记本,

钢笔,铅笔,文具盒,

姑娘喜欢的小花布,小伙扎的线围脖。

穿着个球鞋跑得快,打球赛跑不怕磨。

秋衣秋裤号头多,又可身来,又暖和。

小孩用的吃奶的嘴呀,

挠痒痒的老头乐,

老大娘见了我呀,也能满意呀!

我给她带来汉白玉的烟袋嘴呀,

乌木的杆呀,

还有那你锃碧瓦亮的烟袋活来啊呀。

老大娘一听抿嘴乐呀,

新式货郎的心肠热。

我想买的东西你车上没有啊!

大娘我工作在托儿所,

给孩子做点针线活,

这孩子一多没管住呀。

把我的镜腿给掰折,

我能描龙,能绣凤。

离开花镜就没辙,

常把鞋里当鞋面,

常把鸭子当成鹅。

阿老大娘不用再说了哦,

我明白了,您是上了年纪眼色弱,

想买花镜不费事呀,

得等到明天风雨不误送到你们那个托儿所,

还给您捎来那眼镜盒呀!

金色晚霞照山坡呀,

货郎我推着空货车,

乡亲们亲亲热热送到村子口啊。

送货不怕路途远,翻山越岭过大河。

……

货郎我越唱越高兴哎,

底脚板就好像登上了摩托车来哟哦……”

每当听到已故歌唱家郭颂演唱的民歌《新货郎》,我的脑海里就会不由自主地出现了“拨浪鼓响货郎来”的鲜活画面。儿时,不论在县城还是在农村,只要听到有节奏的拨浪鼓响声,大人孩子都会不约而同地从四面八方向着同一个目标——货郎担拥去。记忆最深的是有一年正月初五,我到农村亲戚家拜年。我正和小伙伴们玩着说着,一阵有节奏的拨浪鼓声由远及近,刚刚还和我嘻哈的小伙伴们,像被一只只神奇的手拉向正摇动拨浪鼓的货郎担前。一位年过半百的货郎放下肩上的担子,更使劲地摇动着拨浪鼓。这时候,只见一群穿着漂亮的大姑娘、小媳妇,叽叽喳喳地从四面八方拥向货郎。“今天是财神日子,恭喜发财!恭喜发财!”放下拨浪鼓的货郎,高举合十的双手,满脸堆笑地与乡亲们打招呼。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货郎担周围一片欢乐。

“二狗,快回家拿鸭毛!”“三喜子,去把挂在门后头的废锄头、烂锹头拿来!”接到“命令”的二狗、三喜子,像窜出人群的兔子,眨眼间消失在我的视线中。我虽然没有看见货郎担里有什么玩意,但是,从大姑娘、小媳妇手里拿着的毛巾、牙粉、肥皂、花线、顶针那喜笑颜开的样子,我就知道她们今天的收获真不少。多少年过去了,“拨浪鼓响货郎来”,特别是那些“二糙子”(大人对调皮男孩的昵称),个个都像兔子一样,两脚不粘灰地从家里拿来废铜、烂铁、墨水瓶的情景;大姑娘们、小媳妇边走边打招呼,满脸阳光地走向货郎担的场面。像一幅幅水墨风情画,深深地烙印在我的脑海中。

货郎以中老年为主,偶尔也有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他们没有郭颂歌声唱的那样“推着小车来送货”,更没有像当今骑着摩托车,开着汽车下乡送货,而是挑着两只用篾编制的、高二尺八左右、直径约二尺的圆柱形竹篮下乡卖货。竹篮上面有浅浅的竹扁,一头竹扁上放满针、线、顶针、橡皮筋、毛巾、手帕、蛤蜊油、雪花膏等妇女用品,另一头的竹扁上摆满了香烟、火柴、糖果、钢笔、铅笔、文具盒等老少适用的生活用品。年轻力壮的货郎有时还会在两头的竹篮里带上一小坛白酒和一桶煤油。住在我家对面的方姓老货郎,下乡时还特意从“油条锅”批发了几十根油条、麻花,赶乡下的早市。

我居住的西门小桥街,从事货郎这个职业的人特别多,仅石牌坊附近就有五、六户从事货郎工作。居住水巷口的李大伯就是靠每天挑着货郎担“遛乡”,把五个子女中的四个培养进了大学。

货郎在全椒又称“遛乡”或卖小货的,是社会的最底层。货郎的工作是很艰辛的。赶早市的,天麻麻亮就要起床,先到“油条锅”批发油条、麻花,再摆放今天下乡要出售的货物。有的货郎头一天答应村民需要在县城购买的花布、围巾等,临行前还不能忘记带上,即使碰到雨雪天气,也不能失信。每逢雪天,水巷口的李大伯会用草绳裹住腿脚,篾编的圆柱形竹篮上面盖着厚实的油布,在漫天飞雪中,挑着竹篮,深一脚浅一脚地消失在灰蒙蒙的天地中。到了中午,运气好的被善良的村民邀请到家里,虽然粗茶淡饭,但是管饱肚子就行。但绝大多数时间只能靠在人家的屋檐下,拿出从家带来的干粮,就着讨要来的开水,凑合一下就过去了。货郎下乡就怕中途遇到恶劣天气。有时返家途中偶遇雷暴,全身淋湿得像落汤鸡不说,兑换来的鸭毛、鹅毛淋水后越挑越重,那个时刻,恨不得找到个地方避下雨,哪怕是个猪圈也可以。

货郎的家庭一般都很贫困,选择这个职业几乎都出于无奈。有时候“屋漏偏遇连夜雨”,我家对面的方姓老货郎,清晨下乡前从“油条锅”批发了几十根油条、麻花,赶乡下早市。谁知道在树荫下卖货时,没有注意拴在旁边树干上的一条毛驴。等前面篮扁中的货物卖出去差不多时,后面篮扁中的油条、麻花被那条毛驴偷吃大半,让方姓老货郎当时急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要知道,一家人还等着他卖东西的钱来买米下锅呢!

货郎,这个渐行渐远的行当,他们用自己辛劳的汗水和泪水,在那货物流通相对封闭的特殊年代,每日步行三、四十里路,填补了人们市场流通的空白,为山区、边远地区、广大农村地区的农民带来方便,送来了快乐。人们应该记住他们,历史也不会忘记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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