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07月30日
第A06版:副 刊

椒陵才子 千秋快士

——清小说家吴敬梓与天长

○姜培忠 路云飞

吴敬梓行途中的天长

既然1739年岁末吴敬梓到了瓜步山,我们推想,作为家在天长又同行的江昱,有可能邀请团昇和吴敬梓等朋友到雁落墩家中做客,并且适当安排众人在天长其它地方游历。

除此次以外,吴敬梓还有没有其他可能来过天长呢?

吴敬梓的《赠真州僧宏明》诗中有:“十四从父宦,海上一千里。”他的堂兄吴檠也说他“汝时十八从父宦,往来江淮北复南”。康熙五十三年(1714年),吴敬梓的嗣父吴霖起从拔贡被选任为江苏赣榆县学教谕,少年吴敬梓就随同他至赣榆任上。

从全椒到赣榆有两条路:水路自襄河码头出发到长江水道,再沿京杭大运河一路向北,经过海州(今属连云港)等地到达赣榆。水路相对经济、安全,是吴敬梓多次行走的路线。另一条是陆路:由全椒至滁州、来安、天长、盱眙、洪泽、淮安,再经大伊镇或沭阳、海州抵达滨海的赣榆。

到康熙六十一年(1722年),吴敬梓在赣榆度过九年光阴。其间,他不时往返故乡与赣榆之间,探亲、结婚、生子。处于陆路往返中途的天长,他有极大可能来过。另外,鼎盛时期的吴家在天长置有产业。日常的管理,尤其是吴霖起曾变卖家产、筹资近万两修建在大地震中毁坏的赣榆文庙、尊经阁,新建“敬一亭”,吴敬梓都有极大的可能随同其父或自己来过天长。

古邑天长,建制于唐玄宗天宝元年(公元742年),也称千秋。她近江枕湖,冈陵起伏,是一块民风淳朴的福地。天长和全椒都属江北丘陵地带,一样文风郁盛,全椒吴氏一族出了很多文人进士,龙岗陈氏也出了四进士和多名官员。凡此种种,应当对吴敬梓的小说创作有过不小影响。吴敬梓对天长的了解如此之深,使得他就像一位预言家——《儒林外史》中杜少卿的祖父是状元,就在《儒林外史》成书七十年后,天长果真就出了皖东唯一的状元戴兰芬。

《儒林外史》中的天长和天长人

从小说《儒林外史》中对天长地理的描述看,吴敬梓对南京到天长的路线是颇有了解的。第三十一回《天长县同访豪杰 赐书楼大醉高朋》有:“第一日过江,歇了六合县,第二日起早,走了几十里路,到了一个地方叫作‘四号墩’”。四号墩是过六合城后,到天长的一个小集镇。这种熟悉,间接证明了吴敬梓可能来过天长。

吴敬梓也了解天长的历史文化。第三十二回《杜少卿平居豪举 娄焕文临去遗言》中,杜少卿名声很大,第一次见到迟衡山,迟衡山评价他:“先生是海内英豪,千秋快士!” 吴敬梓几乎把自己的经历、遭遇及对待世俗的态度、理想都移植到杜少卿这个虚拟的天长人身上了——天长最早叫千秋县,后改天长县。小说中迟衡山赞美杜少卿“千秋快士”,是吴敬梓借“千秋”一词,一语双关,既说杜少卿是千秋人中的快士,而从人物来处赞扬了杜少卿;又从千秋万代的层面即未来的历史意义上高度评价了杜少卿。

《儒林外史》中的天长人有杜少卿、杜慎卿、藏岐山三爷、卫胡子等,这些人物构成小说中杜氏兄弟的生活圈。小说第三十四回以高先生之口说:“我们天长、六合是接壤之地,我怎么不知道?诸公莫怪学生说,这少卿是他杜家第一个败类!他家祖上几十代行医,广积阴德,家里也挣了许多田产。到了他家殿元公,发达了去,虽做了几十年官,却不会寻一个钱来家。到他父亲,还有本事中个进士,做一任有识之士——已经是个呆子了!做官的时候,全不晓得敬重上司,只是一味希图着百姓说好。”“他这儿子,就更胡说,混穿,混吃,和尚、道士、工匠、花子,都拉着相与,却不肯相与一个正经人!不到十年内,把六七万银子弄的精光。天长县站不住,搬到南京城里,日日携着乃眷上酒馆吃酒,手里拿着一个铜盏子,就像讨饭的一般。不想他家竟出了这样子弟!学生在家里,往常教子侄们读书,就以他为戒。每人读书的桌子上写一纸条贴着,上面写道:‘不可学天长杜仪。’”——读至此,有几个人不把杜少卿当作了吴敬梓来看呢?

与视金如土、变卖财产去行善积德、广结朋友却落下“败家子”骂名的杜少卿一样,吴敬梓在全椒也是个满城皆知的“败家子”——他“素不习治生,性复豪上”,动辄“倾酒歌呼,穷日夜”,“生性豁达,急朋友之急”,又兼以族人之间有“夺产之变”,“兄弟参商,宗族诟谇”,直到“田庐尽卖,乡里传为子弟戒”。

从家世看,吴敬梓出生在全椒“科第仕宦多显者”的官僚世族,“家声科第从来美”,吴氏一门,出过探花、榜眼和数位进士。杜少卿也是出生书香门第的官宦人家,其父是江西赣州知府,祖父曾是状元,“一门三鼎甲,四代六尚书”。

从个性看,吴敬梓天资聪颖却不拘泥于死读书,喜欢浏览各地风情,胸襟不凡,睥睨尘俗;曾拒绝应雍正十三年(1735年)巡抚赵国辚举荐参加的“博学鸿词”试,后来还不再参加科举考试。《儒林外史》第三十四回写了杜少卿装病谢绝做官,他蔑视科举,瞧不起功名富贵,也颇为离经叛道。他还突破礼教束缚,曾经光天化日之下携老妻之手登清凉山。从这些来看,两人行径,如出一辙。

雍正十一年(1733年),吴敬梓在家财散空后,搬到秦淮河畔白板桥西。移家南京,是吴敬梓一生的重大转折。而小说第三十三回《杜少卿夫妇游山 迟衡山朋友议礼》写道:“杜少卿在家又住了半年多,银子用的差不多了,思量把自己住的房子并与本家,要到南京去住,和娘子商议,娘子依了。”迟衡山说道:“先生何不竟寻几间河房住?”杜少卿道:“这也极好。我和你借此看看秦淮。”于是,杜少卿从天长搬到南京秦淮河畔的利涉桥河房。杜少卿搬到南京居住这一情节,带动了整部小说的写作中心也转移到南京士林。

人生际遇堪称雷同的吴敬梓与杜少卿,一实一虚,互为映衬,诠释了吴敬梓对真儒的评定。

“江左烟霞,淮南耆旧,写入残编总断肠。”吴敬梓潦倒落魄又恣意豁达的一生,让人感慨;他对儒林百态冷眼旁观般的针砭戏谑,更多显示的是他的热血与衷肠——他是诗人、小说家、浪荡子,更是椒陵大才子,千秋一快士!

每一次读到吴敬梓笔下的天长和天长人,我总倍感亲近又心生诸多疑问:为什么吴敬梓会选择天长作为故事发生地之一,为什么杜少卿和吴敬梓人生阅历如此相似?带着这个思考我们做过不少走访。本文做的一点研究,是远远不够的。很期待今后能发现更多躲在历史典籍中的吴敬梓与天长的新线索。这无论对提升天长文化影响力,还是进一步解读《儒林外史》,都是有意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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