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蒙可
他生来就受到了诅咒
当光着脚,漫游世界;
当走过城市与原野,跨过森林
山脉,海洋,开阖的太泽;
当穿过飞禽留在天空的轨迹
去寻找自己,寻找脚下的土地。
麦田的枪声,悬崖边的诗人
出了车祸的西西弗斯;
苹果的重量,月亮的半身像
欧罗巴的第三个孩子;
溺水的城,古镇的霓虹灯
一个国家的出生礼。
他拿起银杏树叶的书签
把它们合在书页里,预备
用早已遗失的另一支笔为它们定义。
只有学会沉默才能懂得凝听,
只有放弃追寻才能悟得真谛,
只有不再哀悼才能学会永生,
只有忘记爱情才能忘记恨意,
只有丢掉纸笔才能拥抱幸福,
只有跟紧时代才能保全自己,
只有造个房顶才能遮风挡雨,
只有看看脚下才会发现自己还留在原地。
在北方有着他所寻求的终点
玄水上一个古老的预言等着实现。
破败的屋檐下
打着冷颤的燕子在做梦。
烟,花,三月的南方
和着糖藕的风,
白墙与土坷间
流觞的水,
炊烟袅袅的村庄
私下传抄的《长歌行》。
一瞬的空寂的他的回忆
忽生的即死的燕子的梦。
循着那一片片灰色的羽毛
穿过四十个朝代的废墟;
春天时落下的爬山虎
把先皇的头像揽入怀中。
知了重复着日记里的故事
广陵散,四国志
以及汽修店的帐簿。
于是他停在了玄水的岸边
凝滞的水面倒映出一个佝偻的身影
就如同八千年前的那个无名的先祖。
眼帘倒映的也是同一幕星空
莱斯沃斯的海岩上日落复起,嘲笑着
他欺骗了所有人的独幕剧。
因为唯一欺骗不了的是他自己。
未来的人会有未来的眼睛
在星汉的另一个角度注视我们
轮回的受难将破茧为祝福
而历史变成颜料,涂在山岳上
郁郁葱葱。
我,站在玄水的岸边,命中注定
在这无桥的岸边,我
捡起化为石砾的他的遗骨。
夜风吹动着我的胸腔,悄声诉我,
我必将拥有一颗如他一般孤廖的心
我必将忍受他贯穿一生的恐惧。
我的脚边布满的是播种者的足迹,
洒遍玄水的水面,洒在天际。
而这满目星辰的荒原,催促着,
以每一个独自的“人”的名义
我将前行
朝着四面的北方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