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心目中,父亲是一位“预言家”,有着预测未来的本领。
我小的时候,父亲就是我们家的天气预报员。如果他预测有雨,就会提醒我和妹妹带伞去上学。有一次,父亲叫我带伞,我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大太阳,不信有雨,就没带伞。放学的时候,我傻眼了,外面真的下起了雨,大雨倾盆。
父亲“预言”成真的事例多如繁星。我家有一块农田离家比较远,父亲就用船将成捆的稻把运回家。有一回,我在船上帮忙,船边落脚的地方很窄,父亲提醒我当心,不要落水。话音刚落,我“扑通”一声栽进河里。爬上船后,我一边拧着衣服上的水,一边抱怨是父亲不好的“预言”害我落水。
随着年龄的增长,回想父亲以前的那些“预言”,我明白他并非真有预知未来的超能力,只是根据自己的观察和经验得出结论罢了。
初三那年,班主任告诉我们,全乡有三个定向中师生名额。我听了以后很心动,教师是我梦寐以求的职业。可后来听说,班上有好几个成绩比我好得多的同学也打算报考,更别说校内其他班、乡里其他校的竞争对手了,于是整个人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无精打采。父亲用他布满老茧的手拍拍我的肩膀,微笑着说:“‘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离中考还有两个月时间呢,你肯定能成为那三分之一!”我抬头看向父亲,他的眼神中透出无限的坚定与温暖的鼓励。
一直以来,我都非常相信父亲的“预言”。那一刻,我仿佛听到了来自未来的声音:只要努力,你就能成功!从那天起,我认定自己会创造奇迹,斗志昂扬。结果真如父亲所料,我成了那宝贵的“三分之一”。我深知,是父亲的“预言”为我提供了强大的精神支柱,让我获得了快速前进的力量。
有一天,我猛然意识到,已经很久没听到父亲讲和我有关的“预言”了,这种情况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我陷入了深深的回忆。
十年前,我想去另一个城市发展,父亲没有为了方便自己养老而阻止,只是提醒我和妻子认真商量,考虑全面,他和母亲支持我们的决定。
二十年前,我谈恋爱,父亲的态度只有两句话:“婚姻是一辈子的大事,希望你们相互了解,慎重对待。只要你们幸福,我和你妈就心满意足。”
后来,从母亲口中得知,中考前父亲曾想让我报考普通高中,读个好大学,将来选择职业的空间更广,更有前途。但是听我说很喜欢做教师,就咽下了他的话,尊重了我的选择。
原来,从我十五岁那年填报中考志愿起,父亲就开始选择做一个安静的港湾。他不再用他的“预言”替我未雨绸缪,而是努力克制自己的存在,尊重我的一次次远航。
父亲原本是比较强势的人,但他却能充分考虑我的感受,认真倾听我的心声,尽量满足我的意愿。父亲那民主平等的态度,至今想起,依然感激。
如今,父亲已经七十多岁,遇到人生中的大事,我还是喜欢跟他说一说。每当这时,父亲总是兴致勃勃地帮我分析,但仍旧不替我决定。这样的相处方式,让我们的父子关系更加和谐,也让我前行的步伐更加稳健。
□作者:周 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