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谢 鸿
定远域内多丘陵,地形连绵起伏,除种植小麦稻谷外,也盛产杂粮。杂粮粗糙,但营养丰富,乡村里,心灵手巧的人,在闲暇之余,总爱琢磨吃食的做法,他们从粗糙的杂粮中发掘出味道的秘境,仔细地进行粗粮细做,形成了极富乡村特色的风味小吃,在丰富人们味蕾的同时,也让生活变得有滋有味。
民以食为天,地方上的特色美食,往往就诞生在民间的餐桌上。蒋集镇地处定远西南方向,物产丰富,小吃众多,能说出名字的有“蒋集风肉”“挂面圆子”“红烧土鸡”等,但最让人难以忘怀的还是“饼折子”。
饼折可是蒋集人的最爱,不少人家都有做饼折的习惯,曾有诗云:“铁锅柴火旺,豆面镶玉妆。状如金盘出,折成小见方,小饼如嚼月,街头共彷徨。”关于饼折的由来,这里还有一个美好的传说,说古时候蒋集的一名学子进京赶考,因家中无粮,他的母亲就从村里东家借一点,西家赊一些,把这些杂粮磨成粉调成糊,放到锅里摊成了饼,再折成一块一块的,用布袋装好,让学子带在路上吃,结果学子中了榜,他携带饼折做干粮的办法也被后来的学子纷纷效仿,久而久之,这种叫饼折的食品越来越受欢迎。
受谢三哥邀请,我们两三个文友去了他在蒋集的家。谢三哥的媳妇李嫂,招呼过我们就去了厨房,说今天摊饼折,做好后,让我们每人带一点回家。
茅草在灶膛里燃烧,李嫂把磨好的面糊,用勺子舀起,自铁锅的中间倒下,再用铁铲将面糊均匀向四周摊开。李嫂告诉我,这一勺面糊,既不能太干,也不能太稀,太干摊不动,太稀不成型;分量也是有讲究的,面量多了,则面糊容易溢出锅边,摊出的面饼过厚,影响口感;面量少了,则面糊在锅里分布不均匀,面饼过薄焦香味不浓郁。我问这面糊里都有哪些东西?李嫂笑了,说庄稼人不欺人,这面糊里都是好东西,是由豇豆面、绿豆面、小麦面三种面搭配而成,但要按一定比例与水掺和。当我问到各种面之间的比例时,李嫂开始笑而不答,也许这正是她秘不示人的配方。
灶火艳艳,面糊在高温的烘烤下,逐渐收拢水分成型,粮食特有的清香也被激发出来了,引得我喉咙发痒,恨不得喉咙管里长出爪爪来。不多会,一张一米左右的面饼就做好了。李嫂将滚烫的面饼从锅里抄起来,放进边上的竹筛里,热气稍减,又一张张取出,担在院中芦苇秸秆编成的帘子上,饼子放在上面,既透气又容易沥干水分。晾晒半干,李嫂开始用刀切成方形或菱形的小块,饼折雏形也出来了。等完全晒干,就算大功告成,可以装袋了。李嫂说,好的饼折耐储存,放上半年都不会有哈喇味。
李嫂将一块晒好的饼折递给我,阳光下,饼折微黄鲜亮,闻着还有粮食所特有的清香。李嫂告诉我,饼折之所以好吃,在于食材的搭配。豇豆面粗粝,绿豆面细腻,小麦面则富有黏性,混合在一起,既方便成型,又口感丰富,吃起来十分有嚼劲。我注意到一个细节,李嫂在摊饼的同时,会不断地添加或抽减灶下的茅草,保持火候的平稳。茅草是摊饼最好的燃料,烟轻火软不急躁,铁锅温度均匀,热能促使淀粉、蛋白质、糖分、氨基酸转化融合。李嫂动作熟练,不经意间地一翻一闻,看似简单的操作,实乃一种心手合一的技巧。
李嫂是农家妇女,没有高深的文化,却懂得如何调配食物。她和我们说话时一直是笑眯眯的,落落大方,如春风拂面。为了给我们准备食物,她的手一刻不停地忙活着,时不时地用粗布围裙擦拭鬓角的汗水,花白的头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我们文友们知道,谢三哥虽说在村委会工作,但主要的家庭收入还是靠种田。李嫂为了不让谢三哥工作上分心,主动挑起了家中的重担,不仅要打理农田,还要长年照顾生病的婆婆。她家中两个孩子都在读书,一个读大二,一个在上高中,微薄的一些收入,作为主妇的她,必须精打细算。生活里,李嫂把自己活成了一个陀螺,屋里屋外奔忙,不仅没有被生活累倒,还把支离破碎的生活,收拾得有条有理。
我也注意到了李嫂的手,很粗糙,有些地方已经开始皲裂,用她自己的话说,这不是女人的手。但正是这双手,养活一个普通的农民家庭。这是中国深阔广大的农村人群中极普通的一双手,长年操持着年景和生活。
有人说,胃囊是人类的第二大脑,他会记下很多事情,包括亲情多维的温度。谢三哥和李嫂,让我在品尝饼折的同时,也感受到了亲情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