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小红

日月更迭，历史的天空总会有星子陨落，坠入岁月的长河。

“潇潇寒雨渡清流，苦竹云荫特地愁。回首南唐风景尽，青山无数绕滁州。”带着清人王士祯的这首《题清流关》，我驱车滁州，去探寻“清流关”这颗“陨星”坠落的璀璨痕迹，以及它的前生今世！

在镌刻着“古清流关”的高大牌坊前驻车，我们沿着一条窄窄的石块铺成的小路前行。冷色调的天空下，脚步轻轻地走在古清流关悠长的驿道上。脚下的石块大小不一，但久远的岁月却已经磨平了它们所有的棱角，石面光滑无比。青石路面中深陷寸余的两行车辙印，平行在路面中，随着驿道曲曲折折无间断一路逶迤，每个石块缝隙间都有青草或绿植顽强地生长着，有了这些绿色生命的俯身相伴，想必这些承载着千年脚步的青石也不会感到寂寞，就这样默默地，任凭雨雪风霜一年又一年。

驿站道口零星住着几户人家，估计养了不少羊，路面上有不少羊粪，还有一阵阵气味冲撞而来。掠过那几户，眼前便是“一径羊肠万山里”了。

一路向北，除了我们，游人寥寥，两边绿林深深，空旷的驿道中时而有几声鸟儿啁啾，诠释着王籍“鸟鸣山更幽”的意境。也许“慢”，一步一停的流连才能翻开古道的秘密。来到一棵树边，一块并不整齐的正方形石头与我不期而遇，我驻足打量，原来这就是四石中的“上马石”。至于其他三石以及资料中的“清泉古井”“中秋望月”“古迹春晓”“清流瑞雪”四景，此行我并没见着。

古道幽幽，古木参天，路边的绿林中，有许多大树上都攀附着纤细的藤蔓，树下绿草中零落盛开着许多不知名的小野花，红的、白的、黄的、粉的，她们个个都微笑着，你不让我，我不让你，纷纷摇晃着可爱的小脑袋，仿佛在迎接久违的客人。树林深处“咯咯咯”的野鸡叫声悠悠传来，闯入耳帘。我打开手机想录下它们的叫声，一按录音键，它们就不叫了，关闭录音键，它们又叫。如此几次，我嘀咕：难道连这清流关的野鸡都这么有灵性吗！

古道不长，约2.5公里，不宽，约4米，但是漫步其中，走过古人走过的路，吹着前人吹过的风，心里出奇的宁静。一阵山风吹来，路面的枯叶也随着我们的脚步窸窸窣窣地前行，一如我们在追寻前人的脚印。

路边不远处有一棵参天大树，树身大半都是空心的，像枯木一样，但它伸出的两个长枝丫却是枝叶繁茂，生命力旺盛。我在皖南也见过这样躯干中空的古樟，也一样千年不倒，轰轰烈烈地屹立在粉墙黛瓦的古村边。后来一打听才知道，一棵大树挺拔苍穹，傲视人间，不仅要有伟岸的身躯，更要有一张血脉不断的表皮，宛如我们人类，没有古今传承，没有了生生不息的精神滋养，是否还能走向远方？清流关口，我找到了另一个老树繁茂的秘密。

站在清流关隘口，站在这个历来兵家必争之地，俯瞰远方，不禁感慨万千。前方那绵延百里的丘陵低谷，曾经就是历代兵家的战场。遥想当年，两军对垒，金戈铁马，旌旗猎猎，号角声声，战马嘶鸣，声声惊心动魄，至今似乎还在山谷里回荡！

或许那首《历史的天空》更能契合此时的情境：“黯淡了刀光剑影，远去了鼓角铮鸣，眼前飞扬着一个个，鲜活的面容，湮没了黄尘古道，荒芜了烽火边城……”

前尘往事早已尘埃落定，此刻，满目疮痍中的古清流关却带给我一种清宁，一种超越世俗喧嚣与琐碎的清宁！一声叹息，我缓缓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关口的残垣断壁，希望能传递一点点温度给它，哪怕能温暖一丁点它千年来的伤痛与孤寂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