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亚娟

冬日的夜晚，窗外北风呼啸，冷冽非常。我正蜷缩在沙发上看着电视，老公下晚班回来了，他手里捧着一碗热腾腾的白粥。粥面洁白如玉，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我迫不及待地尝了一口，暖糯糯的，口感虽然不错，却比不上记忆中的那一碗暖粥，那是我儿时外婆用陶瓷杯文火焖煮的白粥。

外婆家住在离我们很远的乡村，途中的山路蜿蜒陡峭，十八个弯道一个接一个。我从小就不太爱去那里，因为每次坐中巴车都很容易晕车。但是每到冬天，我还是会心生向往，因为那里有令我念念不忘的白粥。

只要到外婆家，我就缠着她煮粥给我吃。午饭过后，外婆就会掏出一些木柴，在土灶的灶口下方点燃它们，然后从边上乌黑的瓦罐中，用火夹子取出几块自己攒下的木炭放在火柴上面。我就坐在灶火边，慢慢等待火势旺盛。暖暖的火光，让我的身体也暖暖的。

外婆等木炭烧旺后，起身去取出一只白色的陶瓷杯，上面印有红色的牡丹花图案，特别喜庆。她往里面装上一小杯自家种的大米，再加入少许糯米，然后去水井边把大米淘洗干净。刹那间，我看到外婆手上的褶子被寒冷的井水抚平了，就像含苞的花儿瞬间绽放出绚丽的红。“外婆，你冷吗？”小小的我蹲在井边轻声地关心。这时候的外婆好开心，嘴角弯弯地告诉我一点都不冷。淘洗完米，她就慢慢地往杯子里面加水，直到装满杯子，然后把杯子小心翼翼地放入烧红的炭火中固定好。红色的火苗，遇到冰冷的陶瓷杯，瞬间噼里啪啦地唱起了歌，火星子也躁动起来，蹦得老高，仿佛应和着舞蹈。现在想想，那真是动人的一幕。

煮粥的过程是离不开人的，需要细心地调整火势，让粥慢慢地沸腾。在粥第一次沸腾时，还需要加入一块腊肉提味。之后，外婆时不时地用瓷勺轻轻搅拌，观察粥的质地，确保不会煮煳。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大大的陶瓷杯在时间流逝中，表面慢慢地被炭火熏黑，牡丹花也仿佛枯萎了，但是杯子里的大米却在慢慢地开花。

等待的过程中，外婆会跟我讲很多当地的小故事，山中成仙的母鸡和她的一群小鸡仔，据说每个遇到他们的人都能拥有神奇的本领，我总是听不厌。我往往一边听着外婆的小故事，一边帮外婆捶捶背，轻轻拂去她头上越积越多的木炭灰。就这样时间慢慢流逝，下午两三点，粥慢慢变得稠厚，散发出阵阵香气，外婆就会从碗橱里取出一个干净的小碗，小心翼翼地将粥舀进去，然后微笑着递给我。

那时的我总是迫不及待地捧着外婆亲手盛的白粥，吹着热气小口地喝起来。粥的温润质感在舌尖化开，暖意逐渐充满口腔，直抵心扉，让我感受到满满的幸福感。

这份温暖的味道，一直深深地烙印在我的记忆中，成为我内心最柔软的一隅。在寒冷的冬日，当北风呼啸而至时，我总会怀着这份暖意，期盼能再次踏上去外婆家的路。因为在那里，总有外婆亲手煮就的白粥，正在等待着我。

如今，外婆已逝，记忆中的白粥终是只能追忆，却带不走内心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