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 峰

镰刀，只属于父亲

镰刀挂在墙上

像土坟里的父亲一样睡着了

墙外收破烂的老王

天天喊破嗓子，也叫不醒它

镰柄盈尺，像一道绝密的卷宗

一直保留着父亲的指纹

只有雨水，从破屋檐飘落

在镰刀上汇集成汗

一粒一粒，滴在曾磨砺过它

千遍万遍的磨刀石上

直到，镰刀整体锈了

残缺。像天狗噬咬的月牙

锈迹在磨刀石上绽开

一瓣麦色的花

我坚信，上善若水

终有一天，铁锈会随着雨水

像追宗问祖一样

渗入父亲的坟中

这柄镰刀，也终究

会带着麦香与土香

捎来黎明的问候

重归这位农民的掌心

割麦时的快感

一柄上等的镰刀，让父亲

如鱼得水。一生畅游在麦浪

镰刀是父亲的鳍，是他的翅

是他摆渡命运的桨

总有一些铁分子，像汗水一样

流失在麦田，让镰刀思想变钝

父亲会找最好的铁匠老鲁

回炉，加钢，锻打，淬火，打磨

多年来，麦田给父亲的回报

不差。有些流失的铁分子

会被麦子吸收，回到粗瓷大碗

回到深井似的胃

有时，镰刀锋利得过了头

昏沉中，会提醒你一下

得赶紧抓把土，止血，止住灼烧

那一刻，我终于

体会到了麦子被收割时的快感

读懂了五千年的稼穑

并懂得了，何谓丰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