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晓春
别人家是慈母严父,我们家正好相反。从小到大,母亲对我和弟弟都是严格要求,表扬少,批评多。母亲忙于工作,在家的日子很少,做工宣队的那几年,把我和弟弟送到全托幼儿园,我们整个星期见不到父母,如同孤儿。我五岁的时候就要照顾三岁的弟弟,自己不能哭,弟弟哭的时候还要去哄他。那时候的我就知道自己的母亲与别人不一样。
母亲是全国劳模。20世纪70年代,居民家里还没有自来水,滁州二中有一个公共的自来水池,我们每天都要到那里打水到自家水缸里备用。母亲经常帮有困难的老师挑水,下班后很累了还要坚持为他人送水,而且一做就是个把月。小时候的我对这种事情的认知就是学雷锋做好事,后来上了大学,开始思考母亲做这些事的动机。母亲从小没有父母,家里也很穷,跟着哥哥嫂嫂长大,因为交不起学费,只能偷偷在私塾门外学了点古文。后来,母亲参加县里的师范招考,在数学考零分的情况下,由于一篇出色的作文被破格录取,从此改变了人生。她感恩新时代,感谢共产党,工作之余勤奋努力,从一名优秀的小学老师成长为小学校长、教育局副局长。
母亲对我和弟弟的教育一直是严厉的。记得弟弟小时候不管和谁打架,母亲都让弟弟去对方家里赔礼道歉,即使责任并不在弟弟身上,母亲也要求他这么做。与亲戚朋友来往,都是送出去的多,收回来的少,大多数时候是不求回报。虽然当时我不理解,但母亲这种宽以待人、严于律己的精神已然成为我们的家风,也成为我和弟弟待人接物的准则。
母亲总是为别人着想,帮助贫困生,为乡村老师解决生活困难。记得父亲的一个学生考上大学,由于家庭贫困上不起学,在我父母的资助下读完大学后成为了一名大学教授。他的弟弟妹妹也因为他的帮助而脱贫,过上了小康生活。2021年11月,我95岁的父亲病故,那时正值疫情防控期,出行受到限制,这位学生想尽一切办法来参加父亲的悼念仪式。
母亲对他人的同情和关爱,是我记忆里最深刻的内容。小时候和母亲一起去买菜,那时候还没有超市,都是卖菜农自己种的蔬菜,母亲从来不还价,都是别人要多少给多少,偶尔坐三轮车也是不还价,有时候我想还价,母亲都制止。面对我的不解,母亲是这样解释的:“虽然我们家不富裕,但是这些人的日子更艰难,他们靠这个微薄的收入养家糊口,我们能帮则帮。”母亲说自己就是苦出身,对他人的关爱是刻在骨子里的情感,是与生俱来的。
母亲真正过上好日子是在退休之后。20世纪90年代末,父亲从滁州二中退休,几年后母亲也从教育局退休了,那时候老师的待遇已经提高,我和弟弟都大学毕业有了稳定的工作和收入,把以前欠的账还清,父母这才舒了口气。母亲退休之后,家里热闹了许多,曾经得到过母亲帮助的人会经常过来探望,亲戚朋友也常走动。都说人走茶凉,但母亲离开领导岗位后依然得到大家的尊重和欢迎。
父母年事高了,我们不在身边,就请了保姆照顾二老。母亲和保姆的关系都很好,她经常向亲戚朋友这样介绍保姆:“这是在我身边的小女儿。”都说她很好,心地善良,会照顾老人。母亲一共请过四个保姆,没有一个是被辞退的。她们离开后还会专程来探望母亲,逢年过节都会打电话问候,也把母亲看成自己的妈。我理解这种感情是双向奔赴的,也只有真心关爱别人才会得到真诚的回报。
作家李银河说,活着只是人的一种状态,就像一条鱼、一棵树、一只甲壳虫,我们来到人世间消耗掉一些物质,改变周围的一些物质,然后离开人世。既然如此,我们该怎样面对人生呢?母亲是我的榜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