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4月17日
第A03版:副刊

上 春 山

在素有“天无三日晴、地无三里平”之称的黔中大地,太阳真的很少露面。尤其在初春时节,晨昏飘着细如牛毛的小雨,天地间湿答答一片。整日在这样的环境里,连心情都是潮湿的,仿佛一握就能攥出水来。

难得连续出了几日的太阳,气温也猛增到近三十度,年轻的同事都换上了短袖。为享受这珍贵的阳光,我决定趁午休时间出去走走,去单位后面的山里转转。

远处山腰上有不少野樱花正在盛开,间在墨绿色的杉木中间,像还未化尽的冬雪。村边的农田里,已经开始有人劳作,施肥的、除草的、育苗的,为即将到来的春耕做准备。路边的荠菜花一簇一簇拥在一起,细小而琐碎,多像田里耕种的农民啊,一生都在围绕着细小琐碎而忙碌,却丝毫没有懈怠,哪怕巴掌大的泥土上也要种上一棵豌豆,一棵胡豆,让它盛开生命之花。和荠菜比起来,蒲公英就显得富贵些,顶着一大朵黄得耀眼的花在风中摇曳,悠闲自在。

阳光从树的罅隙间射下来,多了几分温柔。一群中年妇女背着背篼,提着口袋,正在掐蕨菜,听口音是浙江人,她们应该是隔壁煤矿的职工家属。她们已经掐了一大背篼,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叽叽喳喳说笑着向更深处走去。

蕨菜,地球上最古老的生物之一,曾经是恐龙的主要食物。刚长出来时一根独茎,顶端的叶片包裹在一起,卷曲着像一个大大的问号,仿佛对世界充满疑惑,或许它们想不明白的是那些曾经统治过地球的庞然大物为何一夜之间消失了。而它们,一直任由恐龙践踏的弱小之物,竟然存活了下来,而且生机勃勃。有时孰强孰弱真的说不明白。

本想随她们一起掐点蕨菜回去,又怕被人误会另有所图,便在岔路口向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这条路靠近沟壑的一边也长了不少蕨菜,大约是光照好的原因,这些蕨菜已不是问号的模样,而是伸展开来的三角形,矿井下煤层的顶板上经常能看到蕨菜的化石,就是这般模样。另一边的坡地上,是一大片盛开的紫花地丁,让我想起小时候挖地丁的情景。暑假里,我们都会提篮子到田地里挖地丁,晒干后送到乡里的收购站,五毛钱一斤,这对于当时的我们来说可是一笔巨款。但那时不知道它是药材,也不知道它的名字,掰开它的种子,里面像一粒一粒的小米,就管它叫“米花”。紫花地丁年年春风吹又生,还是旧时模样,当年一起挖地丁的小伙伴都已中年了,各自奔波很少见面。真的是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在小路转角处,生有几丛翠竹,挺拔飒爽,风过有声。竹林尽头是一处水泥砖墙的院落,在远处就能听见院内大鹅警觉的叫声。竹林内传出阵阵鸟鸣声,现在还不是鸟儿欢唱的最佳时节,再过上一段时间,它们就要开始聚集赛歌,一整天此起彼伏的欢唱声将布满整个山乡。居住在这样环境里的主人,真的让人艳羡,院内是世俗、是生活,院外是诗情、是远方,怎能不神清气爽!真想折一根修长青翠的竹子拿在手中,最好再来一点温柔的小雨,就可以体验东坡先生“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的心境了。

继续往下走,就到了路的尽头,这原本是两座山之间的深壑,现在是煤矿的矸石堆场,矸石越堆越高,竟然快与山齐平。覆盖了黄土的矸石山也是绿草茵茵、野花烂漫,丝毫不逊于周围的景色,果真是“春来无处不茸茸”啊。

千百年来,那么多人歌颂春,留下了数不胜数的诗句,可春究竟是什么呢?我想:春不仅是一个季节,更是一种力量、一种心情、一种希望。这种力量能让枯木重生,让顽石成金,让柔弱趋强;这种心情能叫人“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叫人“直挂云帆济沧海”;这种希望能让苍天风调雨顺,让大地五谷丰登……

“二月天杨柳醉春烟,三月三来山青草漫漫,最美是人间四月的天,一江春水绿如蓝……”手机里响起《上春山》的闹铃声,又到了上班的时间。我哼着歌曲疾步回去,去做一个春风得意、马不停蹄的少年。

●王 炜

2024-04-17 2 2 滁州日报 content_111526.html 1 3 上 春 山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