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廉彩红

味

在城市里，很难看到榆树，榆钱儿更是稀罕物了。

记得小时候，每年“阳春三月麦苗鲜，童子携筐摘榆钱”的时节，我们经常在放学后提着篮子在榆树下结伴采榆钱儿。男孩子上树一边吃着，一边折些榆钱枝扔下来，女孩们在树下捋着吃着，往小篮子里放着，配合得相当默契。

捋回来的榆钱儿拿回家，妈妈用水洗净，用干面粉拌匀，上锅蒸熟了，用蒜泥、香油、醋、盐搅拌一下，香气扑鼻。有时候放白糖调匀，香甜黏软，还有植物的清香，另有一番风味。有时，妈妈也会将它过水焯一下，拌上白面、盐、五香粉，煎成一个个绿色的小饼子，每次上学我都要带几个，一路走一路吃，到学校了也吃完了，油手顺手往书包上一抹就进教室了。我这习惯害得妈妈三天两头给我洗书包。

听奶奶讲，榆钱可是救命树。饥荒年景，衣食无着，人们啃树皮吃草叶，那真是有啥吃啥。榆树是农村生长最快最繁盛的树，但它遭人采摘的频率也是极快的，甚至皮和叶被人们剥得干干净净的。有一次，奶奶饿得头昏眼花，还得下地干活，走半道上，一阵晕眩，倒在地上，同村在地里干活的人赶紧过来，有掐人中，有叫名字的，一阵忙乎，奶奶晕乎乎地睁开眼睛，这时，一个大伯端着一碗榆钱儿汤走过来说：“这是饿的呀。赶紧把这吃了吧！”奶奶接过碗，咕咕咚咚就喝完了。奶奶给我讲的时候已经很平静了，她笑着说：“那时还什么尝味呀，都是扯，能活命就不错了。有时正走在路上，看到一点青叶就赶紧采下来，那就是口粮呀。”

榆钱变黄变老时，随风一吹，落哪长哪，它耐旱耐冷，生存能力强，生长速度快，极适宜植树造林。为了绿化大漠，改善环境，老师要求我们每天收集榆钱儿交到学校。于是，在榆钱儿老去时，村子里又多了一道风景线，曾经捋榆钱儿的孩子们，这时一人一个布兜和扫帚忙着收集树种。风吹来，榆钱儿哗哗地往下掉，落得我们一头一身，地上、墙上哪哪都是，大家忙不迭地重新扫起来。

第二天，每人都带着鼓鼓的布兜上学去，到了教室里用秤称过，老师记录在册，过几天就会有奖励的钱发下来，两三块，五六块的，虽然不多，也足够我们骄傲一阵子了。如今榆钱只是我们美好生活的点缀，是调节我们口味的野味了。它曾经辉煌的历史无人再记忆，因为这样的辉煌伴随着的是人们的苦痛和煎熬，我将它们安置在心海深处，那在我记忆植根下的童年美味！

此时，我正抬头望着树上的榆钱儿，春风吹过来它们轻轻地摇动着，清脆的声音仿若天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