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 琳

北国的冬，如果不下雪，是不能称之为冬天的。

簌簌飘扬的雪花，从天而降。仰天凝望，只看到了纷飞的白雪，乱舞着打到脸上、身上，我看不到雪从哪儿来，应该是从很高很远的天边吧，不然怎会有李白的“应是天仙狂醉，乱把白云揉碎”呢？

北国的孩子，大抵多数都喜欢雪天。儿时的我喜欢睡懒觉，但下雪那天，我一定是家里第一个起床的。“晨起开门雪满山，雪晴云淡日光寒。”最爱雪后的清晨，天蒙蒙亮的时候，路灯还亮着，我就迫不及待从被窝里钻出来了，顾不得穿棉衣，便推开门，地上还没有被人踩过，洁白一片，好不漂亮。我小时候住的家属院有一个大院子，院子边儿上有树，我常常会用尺子量一量雪最厚的地方有多厚。

一直记得雪后我走过的路，我总是院里第一个出去踩雪的。“不知天上谁横笛，吹落琼花满世间。”那成片的没有痕迹的整张雪景啊，我在上面一会儿“画”一朵花，一会儿“扫”一所小房子的雏形，晚上我也总会梦见，我住在雪房子里，和一群雪孩子在嬉戏玩耍。

下雪这天，我会多多吃饭，为御寒，也为了有力气去雪地里玩儿。雪后难行，对孩子来说是不存在的。穿上厚厚的棉衣和棉鞋，在雪地里打几个滚儿，团几个雪球丢出去，这才对得起这漫天大雪。

如果雪还在下着，那是最美的了。伸手接着雪花，看雪花一片一片落在手心里，有四角的，有六角的，在接触到手心温度的那一刻，融化掉了，继续接下一片雪花。有时候，雪花会落在睫毛上，我不舍得擦掉，到屋里就暖化了，再出去接雪花，活脱脱像个雪孩子。

长大后，我依然爱雪。除了爱玩雪，更爱雪的品格。雪总是洁白无瑕的，像世间一切美好的事物。雪又是无私的，在极寒时候降临世间。落在房顶上，“雪粉华，舞梨花，再不见烟村四五家。”落在农田里，滋养着庄稼，也是不错的，“冬天麦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

雪中适合吟诗，雪后适合静思。尤其是雪后临窗观景，树冠上都有白雪，建筑上也被雪覆盖，广阔的地面上只有路灯露出一点点雏形，此刻，我仿佛置身于雪的国度，忍不住联想起古人发生在雪天的事儿。

谢太傅寒雪日内集，与儿女讲论文义，雪下大了，欣然曰：“白雪纷纷何所似？”兄子胡儿曰：“撒盐空中差可拟。”兄女曰：“未若柳絮因风起。”是雪中亲情。张岱前往湖心亭看雪，“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湖上影子，惟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与余舟一芥，舟中人两三粒而已。”是闲适的雪日。刘长卿投宿山村，已安顿就寝，忽然“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是雪中的温暖。

一缕冬雪，绵延古今。雪是天执的笔，提笔洒白，落笔生花，当雪花邂逅大地，留白人间，一切才有了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