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

□作者：鲍海英

过了冬至，数九寒天就到了。这个时候，寒风就会变得凛冽起来，村庄也会变得疏朗起来。这时，树木脱尽了它的枯叶，只剩下一些瘦俏的枝，硬硬地戳向天空。或许谁家的庭院里，一棵树上还挂着一些尚未脱粒的玉米，黄黄地缀在那儿，亮在那儿，这便使清寒中溢着一些温暖。

村庄里的年轻人，都外出打工了，他们还没有回家过年，村里只剩下一些老人。没有年轻人的村庄，显得格外静，这种静，像冬天的阳光一样，安静地落在家家户户的庭院中。

晴好的日子，每天早饭后，午饭后，村里的老人会拿上脚凳，到村中的十字街口处晒太阳，人随着太阳转，太阳在东边，他们就面向东；太阳在西边，他们就面向西。他们是一个个追逐太阳的人。这些老人，本就事不多。农忙的时候，会帮家里看看场院，守守门户，喂喂鸡，撵撵狗，哄哄小孩。在村庄里，一进入冬季，人们似乎就无事了，于是就聚在了村庄的村头，成了乡村一道温暖的风景。

但人们还有一点事情要做。比如牵一头老牛在院子里晒太阳。进入冬天，牛圈里寒，乡下人就会把牛牵到向阳处，让牛晒太阳。一条缰绳，一根铁钎，再放上一筐草料，牛就晒在太阳里了。晒在太阳下的牛，低着头在吃草，饱了，就懒洋洋地躺在那儿反刍，像那些世故的哲人，在咀嚼精神的美餐。这时候，干草的味道，牛的气息，就在冬日的寒冷中流溢着。

院子里，年老的女人，多是聚在一起闲聊，聊着那些往昔的轶事，消磨着冬日的闲暇时光。或许还有一些女人仍干着一些从前的事情，像是在回忆着一段长长的往事。

寒冬里的村庄，也并不总是那样寂静。总有一些东西会把寂静打破，比如那些鸟儿。晨晓或者向晚，麻雀还是那样聒噪，它们总是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像是有着永远说不完的话语，议论不完的事情，唯恐有人剥夺了它们的话语权。

你会看见喜鹊，总在村头，悄立枝端，嘎嘎地叫几声，然后愣愣地踞着，作沉思状。它们喜欢与人保持固定的距离，不即不离，是它们坚守的原则。这种原则也使人喜欢，远远地听到喜鹊叫了，人们心里就高兴，好像真的有喜事来临了。

还有斑鸠，先前是很少见的。如今斑鸠多了，斑鸠飞进了村庄。它们总在傍晚靠近村庄，在地面上蹦蹦跳跳地啄食。天黑就飞走了。它们飞向哪儿？在哪儿宿住？没有人知道。

我一直以为，寒冬里的村庄，寂静中有一种闲远，好像是一个人，一阵忙碌过后，在做一段沉沉的思考。

而我，远远地看着村庄，也像一个不忍打断一个人的思考一样，端详着宁静的村庄。想到春节就快到了，那时候，在外面熙熙攘攘打工的年轻人，他们很快就会回到家乡，我就感觉到冬天里的日子，是如此幸福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