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10月20日
第A06版:教 育

县域教育, 出路在哪里?

——读《县中的孩子》

□林 颐

《县中的孩子》,作者林小英,博士,北京大学教育学院副教授、北京大学教育质性研究中心主任。研究领域为教育政策和质性研究方法,当下专注于研究教育改革的合法性塑造、新中国高等教育场域的形成和性质研究中的图像方法。

顾名思义,“县中的孩子”似乎就是指在县中就读的学生。但实际上,并没有那么简单。

书中所谈的许多现象,与撤乡并镇息息相关。20世纪90年代是时间分界点。原来的乡村教育的主管权掌握在村委会手里,村委会用提留款聘请民办教师;在此之后,基础教育管理体制变成以县为主,县里面所有的教育经费,高中、初中、小学等等,全部都由县政府直接拨付。为了提高办学的规模效益,2001年之后,实施撤点并校,把教学点撤掉,把村小合并,把大部分学生集中到镇里,变成镇中心学校,实行超大班额制。

学生被集中在一起学习,激烈的竞争日趋增强。班级与班级之间,学校与学校之间,镇与镇之间,县与县之间,都开始了围绕成绩的严苛的教育竞争。在人们看来,上一级的学校往往意味着更好的教育水平和教育环境,有点经济实力的家长,都会想方设法把自己的孩子送往更好的学校,换句话说,村里的孩子去镇里读书,镇里的孩子去县里读书,县里的孩子,那么,就送到城市里去读书,除了经济因素,为了保证生源,学生的成绩无疑是学校愿意招收的硬指标,这反过来又加剧了学习竞争的强度和“唯成绩论”。

这意味着什么呢?这意味着,这些“县中的孩子”是经过大面积筛选的,一级一级掏空,一级一级削尖脑袋往上。他们是这样一个群体,是贫富差别和城乡差别两个维度叠加之下的、艰难生长的、压力沉重的未成年学生,他们过早地体会到了生活的艰辛和竞争的残酷,有些人过早地离开了学校,有些人靠着勤奋认真从中脱颖而出,进化成现在人们津津乐道的“小镇做题家”,而更多的孩子会在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高考淘汰模式中被排挤掉,或者勉强读个二本学校,将来继续为了工作焦头烂额。

说到教师职业发展,很多人都会提到“工作量与工资、职称不匹配”。生源流失、县政府对中学的行政干预以及校长对教师的管理方式,这些因素往往导致奋发的教师流失了,另外一些就地“躺平”。教师作为文化工作者,期待获得这一职业所享有的众人视线聚焦的尊重,而这种期待的落空往往带来了职业的倦怠感。校长们想要做一些“正事”,但是,经常被各种检查、会议、行政考核等“杂事”所干扰,以至于陷于“留痕”“截图为证”等形式自证、“手机强迫症”等日常工作的碎片化和中断化、“准备-待命-在场-回应”的应对检查等事务之中,这些都影响了校长们作为县域教育“抓手”能发挥的积极作用。

林小英描述了家长们的择校行为、教育期望和教养方式,从一端顺其自然的“无奈放手型”到另一端举全家之力的“全面保护型”,中间则是相对有限督促、有限监督和有限投入型。在家长们的想法里,“成绩好一点就直接去市里”,“成绩不突出还不如回县里”,“为尽量公平,离开高考大省”……家长们饱含着对子女的教育期望,期待“知识改变命运”,也期待通过子女完成自我实现和责任承担。在家长与教师之间“隐身/冲突——退守”彼此疏离的消极互动中,也隐含着县域教育的教育责任划分以及因其模糊而产生的难以处理的困境迷思。

这是一部田野调查的非虚构作品,所有的评析都建立在现象的呈现和描述上。或许它会受到一些批评,因为它侧重于现象描述,但缺少统计数据的支撑,它的视角是政策性的,想要由下而上提出建言,对老师、家长的描述超过了对学生本身的关注。不过,这些并不是大的缺点。它带给我很大的震动。林小英尽到了从“县域教育”中走出去的知识分子的责任,让我看到了写作者为改变社会现状而作的些微但倾尽心力的能量。它需要被很多很多人读到,让很多很多人一起来关心这个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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