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

秋雨一落，牵牛花便在草丛间开了起来。一朵朵铆足了劲儿开着，开得热闹非凡，好像一个个小喇叭吹响了秋的号角。

牵牛花是很常见的小野花，向阳的院角或是土坡上，都能见到它的身影。它的藤蔓纤细，上边还长有一层细软的小绒毛，迎着阳光，细小绒毛被涂上一层浅浅的金黄，看起来软萌可爱。心形的叶片早已被夏天染成油绿，秋风一吹，又在叶间缀上了几朵彩色的花儿。

记得小时候，爷爷家菜园的后面有一排小竹林。秋天时，那排碧竹依旧青翠挺拔，竹林里也零星地开着牵牛花。

到了赶集的日子，爷爷奶奶就要早起到菜园里收菜，然后交给小贩运到城里去卖。我不常去爷爷家，每次去，总想多帮他们做些事。记得有天清晨，天色很暗，还飘着蒙蒙细雨，等我来到菜园时，爷爷奶奶已经忙活了好半天了。我连忙上前，可他们一会儿嫌露水太重怕我感冒，一会儿又担心地里的泥会弄脏我的小白鞋，硬是不舍得让我下地。看我实在坚持，才让我帮着把收好的菜装进袋子里。

我干完活松下一口气，回过头无意间一瞥，竟见到藤绕在竹林间的牵牛花。蒙蒙细雨中，它们尽数绽放。绕篱萦竹的花儿开得高低错落，蓝色、绛紫、绯红，星星点点地缀在竹间的翠色中，令人无法转目。在秋天微冷的清晨，牵牛花竟然开得那样热烈。

爷爷告诉我，牵牛花大多是在凌晨绽放，当公鸡刚啼过头遍，它就已经开出了最美的模样。所以，牵牛花又叫作勤娘子，因为它像极了日出而作、勤勤恳恳的农人。

比起勤娘子，我真的是懒惰得多。如今工作了，我要等闹钟响过最后一遍，才愿意从床上爬起来。休息日能睡多久睡多久，有时醒来已是中午。在这样周而复始的日子里，勤劳寡言的爷爷离开我们近一年了，而我则更久没有见过牵牛花开了。

直到最近，我才决定规律作息、早睡早起。前两天早起晨跑时，我竟偶遇了一簇牵牛花。它静默地长在墙角，藤蔓攀援在铁栅栏上，花儿高高低低地盛放着，露珠让花瓣的颜色更加鲜活，这一切像极了儿时在菜园里劳作的那个清晨。

“暄景半窗行野马，雨寒疏竹上牵牛。”我想，我偶遇的不是牵牛花，而是儿时的自己。牵牛花开的清晨，似乎从不为等人来。而这不期而遇的风景，早已成为我心中最美的惦念。

□作者：杨晟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