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王河是一条部分路段已经消失的历史河流,曾经流经盱眙、天长、六合,沟通淮河与长江,属于典型的“失落的文明”。
目前,关于禹王河是否存在,众说纷纭,民间有传说,文献有印记;禹王河何时所开,说法不一,一种认为是“大禹导淮入江之故道”;另一种认为禹时淮、泗不得入江,应为禹以后所开,具体时间不能确定,但至少在唐代就有此河;甚至有学者认为,禹王河就是古邗沟。想要真正揭开禹王河的千年面纱,需要通过历史文献与地下文物考古工作来逐步复原其本来面貌。
○王雪余
禹王河是一条连通淮河、长江的古运河,流经盱眙、天长、六合两省三县,是高宝运河的复式运河。禹王河文化底蕴深厚,历史遗存丰富。几千年来,禹王河是天长人民不可磨灭的文化记忆,是六十万天长人民的母亲河。目前,天长市区向南、六合段河道仍然完好,河迹还比较清晰。天长市区白塔河以北,特别是整个大通段,经过沧海桑田,禹王河已看不到一点痕迹,只有零星的记载和当地人的记忆。如果要复原画出从淮河到长江整个禹王河河道是非常困难的,其中难点便是大通段的缺失。因此,考证大通段禹王河的河道,对整个禹王河文化的研究非常重要。
禹王河大通段河道可能比较复杂,有可能不是一条,有分岔,有较大的迂回。现根据古县志等相关记载,调查当地自称居住在禹王河边的老人,结合卫星电子地图考查现场的地形、地貌等几方面着手,尽量复原大通段禹王河河道大致位置及走向。
禹王河在大通镇(含周边乡镇交界区域)总体流向是:从镇区的西北部流入,向东而行,到达铜城街时转变方向,由北向南流出大通镇。为了结合古志记载方便叙述,现从大通镇区域最南端,由南向北说起。据[嘉庆]《备修天长县志稿》记载:“夏家坝,坝西有禹王河迹,南至大河湾、钓鱼墩、沈舟塘,塘西为邓家冈,北经郭家墩塘入镇,三里许穿河北行经夏家营,又北行约五里至金塘折而西北,行经学田东北,又西北经天心洼东北,北入铜城镇。”夏家坝位于杨村镇光华村夏家营,与大通镇刘跳村交界。从夏家坝向南到大河湾直线距离约6公里。大河湾是老白塔河由东西流向转为南北流向的弯道处,也是大通镇最南端边界。禹王河从大河湾开始进入大通境内。
从大河湾到钓鱼墩水库(位于大通镇双柳村民田组)目前还有一条弯曲的小溪相连。在钓鱼墩水库中间有一个比较大的突出的墩子。经原双柳村书记倪玉生(双柳村金墩组人)询问当地老人得知,原先并没有钓鱼墩水库,只有一个钓鱼墩和钓鱼墎附近的一个大冲塘。禹王河就从这个大冲塘中间流过。传说姜太公坐在这个墎上,在禹王河中钓鱼,就称这个墎子为钓鱼墩。1949年后,为了农业灌溉修建了钓鱼墩水库。
“南至大河湾、钓鱼墩、沈舟塘,塘西为邓家冈,北经郭家墩塘入镇。”这里的沈舟塘、邓家冈两个地名不详,有人猜测可能是沉舟塘误写成了沈舟塘。据倪玉生听当地老人说,原先钓鱼墩东北是个滩涂,滩涂下有一个沉船,以前还能看到船的旗杆。当年石油勘探队在此勘探石油,用探测器还探测到了下面的沉船(据说是古铁船)。沈舟塘、邓家冈这两个地名位于钓鱼墩和郭家墩塘之间,而钓鱼墩到郭家墩塘直线距离只有约1公里,虽然不知道沈舟塘、邓家冈的具体位置,但大河湾、沈舟塘、邓家冈、郭家墩塘应该都在双柳村金墩组附近,不影响禹王河的总体走势。
郭家墩塘位于大通镇双柳村金墩组东南,倪玉生的家就在这里。几十年前,附近村民到天长县城,郭家墎塘是必经之地,老年人都非常熟悉这个地名。在这里还出生了一位革命军人许彩文。据当地人说,清末太平军在这里还有过一次比较大的战役。郭家墩塘中间有一个大的墩子。附近还有一个小墎塘,塘边也有一个墩子。这两个墎子均有2米多高,在前几年沟渠清淤时被清除了。郭家墩塘也有不少故事。传说在下雾天,有人看见两个墎子还移到了一起,甚至还交换了位置。也传说,过去穷人办喜事时,碗筷不够,只要到郭家墩塘许个愿,第二天就能去借到不少的碗筷。时间长了,有人借了忘记还了,这个许愿就不灵验了。
古志中记载:“经郭家墩塘入镇。”这里“入镇”是指到达两镇的交界,从一个乡镇进入另一个乡镇。“三里许穿河北行经夏家营”,穿过现在的杨村河。杨村河现在是大通镇跃进水库下游的农业灌溉、泄洪的渠道。据夏家营当地农民书法家夏锡涛说,禹王河就在他家旁边,从他家东面的夏家坝西侧向北流向金塘。
“又北行约五里至金塘折而西北,行经学田东北,又西北经天心洼东北,北入铜城镇。”从现场查看金塘西侧,地势明显低洼,可以存在宽阔的河道。学田庄位于大通镇刘跳村和铜城镇乔田社区交界处。从学田附近的公路上向西看,明显看出公路有一个大的下坡,在地形上,可以存在古河道。从学田庄到天心洼(现又写为天星凹),再向北便接近现在的铜城街了。
在铜城街西南附近,禹王河从这里由东西流向转为南北流向。在铜城街西大通镇齐庙村境内有个大徐庄,据大徐庄当地退休老教师徐永春说,他小时候他奶奶就告诉他,他家门口就是禹王河。也有人说,禹王河是从大徐庄北面的铜龙河转向后流向南面。铜龙河上游是大通水库的农业灌溉和泄洪渠道。禹王河的路径在这里有可能由两条支流汇总而出,这还需要进一步考证。从大徐庄直到大通水库,在大通镇区北部一大片区域内,村庄稀少,土地非常平整。据镇退休水利站长陈从德讲,这一大片区域叫四湖冲(又称死湖冲),是过去古河淤结形成的,土质呈现灰白色,和一般的土质不同,有河泥的形态。
四湖冲紧靠在大通街的北部。大通街北街有一条新建的禹河路,禹河路地段原是大通镇街南村淤槽庄。据街南村书记邬学林介绍,因为禹王河在这个地方淤结了,变成像个槽的形状,所以这个庄子就叫淤槽。据盱眙古县志记载的大通镇十景之一:“禹王河迹。在街后半里路,古有禹王河迹。”民间所述位置和古县志记载完全一致。邬学林还说,禹王河是从大通街东北而来,那时他老家就住在禹王边上,在他老家附近还有一座寺庙叫湄棠寺。盱眙古县志也记载:“湄棠寺在治东南一百里(即大通镇境内)。”1958年建水库时,他们整个村庄全部搬迁了。那地方现在是大通水库了。
在大通水库的上游是江苏省黄花塘镇泥沛社区,大通镇禹王河的上游已属于盱眙县了。禹王河在天长市大通段的河道,部分细节还有待进一步考查,但基本走势大体上已基本理清了,并可以在地图上描出基本轮廓,使整个禹王河河道从淮河到长江清晰可见,将为禹王河相关文化研究提供一定参考依据。
外婆传说中的古河
○闵济林
小时候,外婆说:在铜城镇之西的原野上,古时候有一条禹王河,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但在大雾的天气,有时会看到长河掩隐在云烟雾霭中,气势蜿蜒,还能看到河中行驶的帆船呢。外婆去世后,母亲也常常对孙子辈说起禹王河的故事,也许这就是天长铜城世世代代相传的童话吧。
金风愁绪,在落叶的枝头徘徊。直到离开故乡二十多年后,有一次我和龚士澄、吴银龙等同乡回到老镇拜访齐倞天等几位诗人时,在交谈中,书香门第出身的吴麟游先生说到历史上“铜城八景”,其中就有一景叫“禹河神现”。并说其祖上曾于故道上见到海市蜃楼一类情景。记得当时我还写了首七绝:“乡情别意沐春风,古镇人文多彩虹。却道故园传八景,禹河神现有无中。”
十多年前,我得知天长城西南(南湖公园一带)尚有残存的禹王河道几十里,还在发挥功能,竟感叹外婆的传说不谬。当时在翻阅天长县志等古籍时,“禹王河”三字赫然在目。两年前在写《古镇铜城摭拾》一书时,也曾由铜城古八景,畅想开挖新的禹王河——在铜城西涧湾基础上打造AAA级景观带。
追寻远古时空,在历史的回声中,承载着一个古老民族的沧桑。近几年随着阅览皖东和周边县市人文古籍的增多,并到南京、扬州等地图书馆查证,才真正了解到六合、天长、盱眙传说中的禹王河,其实就是一条连接淮河长江以泄洪功能为主的古运河,只是在历史的风尘中,逐渐失去了本来的面目。
相传大禹开凿了这条运河——沟通淮河和长江两大水系,减轻了淮河汛期洪涝。《行水金鉴》记载,禹王河可分淮流十分之四。据说1954年大水,邻近禹王古河的村民目睹了它的泄洪功能。当时下游高邮湖水高涨,倒逼盱眙天长上游洪水奔涌被遗弃的禹王河,老河不辱使命,勇于担当,从铜城之西经过铜龙河向南,穿过铜南小溪(是铜城唯一存在的禹王河古河道),再经杨村西夏家营、老白塔河、天长城西故道、长兴集西、金牛山下、岳阳集而至六合城南呼啸而出,直奔长江。几十年后,三县市的老人们回忆时还感叹道:“如果没有禹王河,天长、盱眙恐怕要一片泽国了。”
有研究者称,这条禹王河曾经是唐宋时期沟通南北的复线大运河的一段,当时叫“遇明河”(是否是“禹名河”误读,不得而知),使用时间很短,这也是历史上大运河唯一曾流经南京境内的古河道。白居易词《长相思·汴水流》:“汴水流,泗水流,流到瓜州古渡头。”有人考证,这里的“古渡头”就是禹王河渡口。因此,我们可以说,禹王河乃是盱眙、天长、六合、仪征等地古代人们对于唐宋时期在此地开凿古运河的共同文化记忆。至于是否大禹开凿乃千古之谜,无法考证。我以为,其开挖时间不可能早于春秋时期的“邗沟”。
据清代[光绪]《盱眙县志稿》记载,禹王古河,导淮入江之水道。有研究者称,禹王河在南宋时期基本淤塞。而明朝初年有官员勘察淮水,以为洪泽湖如弓,禹王河似箭,对明祖陵风水不利。《泗州志》记有“明初又于山麓穿渠之处增土筑断(禹王河),以避祖陵风水反跳之嫌。”因此,传说中夏禹开辟的禹王河,完全堙塞于明代洪武年间。清朝王士祯《居易录》记:国朝康熙二十九年(1690),江南河道总督王新命疏请开禹王河故道以入江,则天长诸水发时,可不入高邵诸湖,而湖水不致漫溢。清代乃至民国曾有人多次提出疏浚禹王河,惜皆以失败告终。其中,学者魏源为解决淮安漕运堵塞的问题实地勘察“禹王河”,撰成《上陆制府论下河水利书》,他认为:“上游泄淮入江之说,无过盱眙、天长、六合之禹王河,经康熙、乾隆、嘉庆、道光间,四次估勘,并无河形,须平地凿开新河二三百里。”魏源的文章可信度很高。
看了魏源的这段文字,引起我的好奇之心思古之情:历史上是不是有真正意义上的禹王河?必须找到连贯的遗址痕迹方能证实。各地史志都记载禹王河经过铜城,那么我觉得,可以通过铜城之西的禹王河水路来自哪个方向来证明其有无?如果这段古水路不存在,真的禹王河也就不存在了。于是我在铜龙河上游的三个涧流寻找其河床,这也是禹王河唯一可能存在的踪迹。传说中沉睡的禹王河河身是在今天的北岗(东涧,铜龙河的支流,来自东阳云山之水),安乐水库(中涧,来自泥沛以北之水,乃铜龙河北源),还是大通水库(西涧,来自旧铺以上,谓之铜龙河南源,也是主源)呢?2018年前后,我曾约邵世俊等几位同学到北岗涧湾、安乐和大通水库等处进行实地考察,认为禹王河由铜龙河东涧源头北岗(属于铜城的旧村,紧邻东阳古城,地势较高)而流到铜城的可能性几乎没有,既没有发现古河痕迹,从地势的高度和来水量看,都不可能。而到安乐水库看到其出水口及其上游的来水量,也觉得可能性并不大,但比东涧相对合理。接着想到年轻时曾追寻源自大通水库的西涧湾(也是铜龙河的干流),沿着铜城到大通的古道,从西南的三里桥到九里桥(徐庄之北),首先是那里的地形地貌可隐约看到大河的痕迹;二是通过大通水库容量大于安乐水库来推算;三是大通镇最古老的名称叫“禹王集”;尤其是大通当地村民有许多禹王河的传说……可以初步结论为:如果历史上确实存在引淮入江的禹王河,那么经过铜城的古水道就是来自现在的大通水库放水渠——即铜龙河中上游。而要进一步证实,就必须通过地下发掘来说话。我提出这一点,对课题的研究者们来说,也算是抛砖引玉吧。
汇集六合、天长、高邮、盱眙等志书而编就的《棠志拾遗》,具体记述了传说早于大运河的禹王河之开凿走向。在《天长县志·明清》《备修天长县志稿》中,都言之凿凿地说禹王河经过铜城之西,这也印证了外婆的传说。
日落月升,问几日冰轮待人赏?1958年开挖金牛湖水库前,禹王河中下游(天长、六合)尚通舟楫,船载三五吨货物可上达天长、仪征,下达江海。未修滁河水闸前,禹王河两岸船夫村民能明显地感受到临近长江数十里的禹王河随大江潮起潮落。但我认为,禹王河即便真实地存在过,也是为了泄洪,不可能有过淮河到长江的全程直接通航!
地脉水系,隐伏千里。据说清初,尚见故道。如今,只留下盱眙、天长、六合数段残河。天长城西彩虹桥南北现存几十里的河流原来就是禹王河的一段,河床明显,有的地方河宽达300米以上。历史上的禹王河应该是向南流,而今这里却成为白塔河支流,改为向北流了。十年前,这一段老河之北(浔河之南)已经改造成红草湖公园南园,其百亩湖面尚可领略当年的波光。天长郑集镇船塘村一带,禹王河故道也在,至今仍发挥其灌溉排洪功能。据说铜城镇西南一两公里的小溪是禹王河故道,今天尚可见其原貌。20世纪,六合横梁等地在老河基础上拉弯取直,修起了新禹河。前年春天,我再次来到天长红草湖公园南园,感慨沧桑巨变,赋《临江仙·禹王河》一首:“古来长淮多祸水,曾经侯国分洪。千秋传说似非空。史书留黑字,帆举禹王功。有碍祖陵流被断,浪花频泣秋风。而今故道现飞虹。南园荷箭舞,河隐绿云中。”
疏梅月影,细柳春风。近几十年来,天长、六合、盱眙等地党委政府,将禹王古河部分河段的改造利用,作为重点工程,许多项目已得以实施。这条传说千年的古河,如今也引起了南京、蚌埠、盱眙、天长等地许多高校学者和民间研究者们的关注,他们对此进行历史和现实的多方面探讨,前几日也在天长市召开了“第二届禹王河文化学术研讨会”……外婆口中传说的禹王河,想不到今天能在眼前进一步窥探到它的踪影——就史书和部分故道来看是真实的;但当年是否真的存在自盱眙,经天长、六合直达长江的古河?现在还没有答案。我更多地相信,禹王河只是一种幻想中的历史文化记忆,而不是水利意义研究的本身。
“认得醉翁语,山色有无中”,春寒料峭,烈日鸣蝉,雁阵成行,枯草迎霜,我凝视眼前千年流淌的河水,即便迈着蹒跚的步履,我也想和同人们努力地丈量着这片孕育生灵的土壤,追随一条永远也流走不完的家乡河,并以无限眷恋的目光回望,把无尽的情愫留在了这片古老而又神秘的禹王河上。
大通段禹王河简图
夏家坝
第二届禹王河文化学术研讨会在天长召开
○全媒体记者 陈姝妤 通讯员 王志高
为深入学习贯彻党的二十大和全国两会精神,进一步弘扬优秀传统文化,深入挖掘地情资源,4月8日,第二届禹王河文化学术研讨会在天长召开。本届研讨会由天长市政协文化文史与学习委员会、天长市文化和旅游局、中共天长市委党史和地方志研究室联合主办,中共天长市石梁镇委员会、中共天长市郑集镇委员会协办。来自南京大学、扬州大学、江苏省社会主义学院、中国科学技术大学、安徽财经大学、蚌埠学院、滁州学院等高校学者及六合、天长、盱眙的文史研究者参加会议。
会上,专家学者分别从禹王河文化的历史文献记载、价值活化利用、研究理论创新、普及宣传,以及禹王河及其沿岸的河流路径、地理环境、民间文学、文化名人、文物墓葬等角度进行交流讨论,探讨禹王河的前世今生,力争揭开笼罩在禹王河身上的千年面纱。
会议指出,虽然禹王河研究还存在很多疑点难点,但是天长及禹王河处于皖东丘陵空间上的核心地位,是江淮文化一种典型代表,希望通过高层次的文化碰撞,深入挖掘禹王河文化古代及当代价值,激活天长潜在的历史文化遗产,阐释禹王河文化的内涵和外延,探索与大运河文化相适应的理论体系和话语框架,发挥禹王河文化在推动文旅发展、构建和谐社会、促进文化交流中的独特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