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 漪
春回大地,万物复苏,农人们在广袤的大地上又开始书写春耕史诗了,田野里的各种春菜也在春意盎然中低吟浅唱起来,争相闪亮登场。
莴苣因其状若春笋,故称莴笋。莴笋是舶来品,北宋陶谷所著《清异录》上记载:“呙国使者来汉,隋人求得菜种,酬之甚厚,故因名千金菜,今莴苣也。”明代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也称:“莴苣从呙国传来,故名。”中医认为,莴笋具有利五脏、通经脉、开胸膈、清心志的功效。
到了唐代,莴笋就已普遍种植了。诗人杜甫于安史之乱中逃往蜀地,开垦荒地种植蔬菜,写下了《种莴苣》,“堂下可以畦,呼童对经始。苣兮蔬之常,随事艺其子。破块数席间,荷锄功易止。两旬不甲坼,空惜埋泥滓。”不是种菜能手的杜甫只能对着空荡荡的菜田叹息,收莴苣的梦想破灭了。南宋诗人陆游晚年生活简朴,躬耕陇亩,他在《种菜》一诗中写道:“白苣黄瓜上市稀,盘中顿觉有光辉。”诗歌描述了春夏时节的莴苣,它和早黄瓜一样是稀罕物,凉拌入盘,满目清辉诱人。一盘绿油油的青笋丝颇有“万条绿丝绦”的韵味,细细品味,微苦中甘甜爽口,令人口齿生津,欲罢不能。难怪南宋王之道的诗云:“菁菁何所有,莴苣独牛耳。从苦可自珍,供盘况潇洒。银条直且甘,风味胡伯始。”诗中所描绘的莴笋形色之美、风味之佳,让人耳目一新。
莴笋在宋代之前,主要是生吃,因此又被称为“生菜”。南宋林洪在《山家清供》里,把莴苣称为“脆琅”,琅是玉石,很形象也很雅致。书中曰:“莴苣去叶皮,寸切,瀹以沸汤,捣姜、盐、糖、熟油、醋拌渍之,颇甘脆。”其实,这就是凉拌莴笋。到了明朝,徐光启的《农政全书》里面,才有“脆可生食,亦可蒸为茹”的记载,就是将莴笋放进锅里,蒸熟了吃而已。到了清代,其做工方法逐渐丰富。袁牧《随园食单》介绍说:“食莴苣有二法,新酱者松脆可爱,或腌之为脯,切片食甚鲜。然以淡为贵,咸则味恶矣。”
莴笋的吃法现在多种多样,荤素搭配总相宜,可凉可热,烧、炒、炖、煮均合适。莴笋炒肉片,莴笋充分发挥吸油的特长,起锅时油光锃亮的莴笋片让人垂涎欲滴;莴笋与春笋同炖,鲜味更是发挥得淋漓尽致;鸡蛋调匀和切成丝的莴笋做成汤也是一道老少皆宜的养生汤。无论哪种做法,翠绿的莴笋总让人吃出一种春天的味道。一次去朋友家作客,朋友端出了一盆鲫鱼烧莴笋,只见鲫鱼上面盖着一层莴笋块,葱花撒在上面,香气扑鼻。不一会儿,莴笋吃完了,鱼还剩一大半,大家都说莴笋块放得少了,没有吃痛快。而我在一家小饭馆还吃到了莴笋一家亲的做法,莴笋(切片)与莴笋叶(切成一截截)同煮,这清欢家常菜也颇受食客欢迎。童年时,母亲将莴笋腌制成酱菜一直让我记忆犹新。母亲将莴笋去掉叶子,削除皮,留下青玉似的莴笋肉,切成块,加糖、醋、酱油等佐料进行腌制。个把星期后新鲜出炉,只见一块块酱莴笋色泽鲜亮,食之,甘甜清脆,清爽可口,它便成了我们早晨吃稀饭喝粥的最佳拍档。
文坛的一些名人对莴笋也是情有独钟。馋嘴的张爱玲尤其喜欢腌莴笋,她在《半生缘》中这样描写莴笋圆子:“这莴笋圆子做得非常精致,把莴笋腌好了,长长的一段,盘成一只暗绿色的饼子,上面塞一朵红红的干玫瑰花。”简洁的文字把莴苣圆子的做法描述得明明白白。而咸鲜脆香、品相唯美的小菜就着喝粥自然很合张爱玲的口味,以至于她一直念念不忘。文坛老饕汪曾祺认为莴笋除了腌制外,还有一种以臭豆腐为代表的“臭”法:“蔬菜里的莴苣、冬瓜、豇豆皆可臭。”莴笋还被诗人戴望舒赋予了深情,他的诗作《小病》中提到“小病的人嘴里感到了莴苣的嫩脆,于是遂有了家乡小园的神往。”
“黄瓜翠苣最相宜,上市登盘四月时。”又到了草木葳蕤的春天,亲切而朴素的莴笋再次走进了我们的生活,走进了我们平平淡淡、有滋有味的美好而恬淡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