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11月23日
第A03版:副刊

拜谒醉翁亭

□左建军

我曾在太阳还没有完全升起时,抵达江苏扬州平山堂前。购得门票后,蹑足而入,堂内一切似乎刚从夏夜醒来,睡眼朦胧,一片清幽。堂前花木葱茏,枝叶间的露水还未散去。水清木茂,意趣幽然。遥想欧阳修知扬州时“挥毫万字,一饮千盅”之豪情,感慨成联:缱绻仙人寻旧馆;逍遥诗酒话平山。

我也曾在三十多度高温天气里奔赴安徽滁州,进入满目参天古树的琅琊山,拜谒丰乐园、醉翁亭。

惊喜的是,我去过的有着欧阳修足迹处,扬州、苏州、滁州等地几乎都能捕捉到苏轼、薛时雨等追随前贤的身影。

苏轼和欧阳修同属北宋人,年龄相差三十岁。欧阳修为北宋文坛领袖,不仅是位博洽的大文人、大学者,更是位有着高尚人格的正直之士。因支持范仲淹而得罪权臣遭贬夷陵,他在写给朋友的信中说:“可嗟世人不见如往时事久矣!往时砧斧鼎镬,皆是烹斩人之物,然士有死不失义,则趋而就之,与几席枕藉之无异。”慷慨激昂,颇有为真理、正义蹈死不顾的英雄气概。

在庆历革新的政治风暴中,革新阵营中范仲淹、韩琦先后被罢免,欧公不顾凶险,再次挺身而出,仗义执言,结果被贬滁州。

即使一再被贬,欧公心里始终磊落,“每见前世有名人……及到贬所,则戚戚怨嗟,有不堪之穷愁形于文字,其心欢戚无异庸人。”

欧公之到扬州、滁州,风景旖旎,丰成岁稔,乐与民同。而位于滁州西南琅琊山麓的醉翁亭,也正是欧阳修知滁州后所建,从此有了《醉翁亭记》,也有了“醉翁”之号,醉翁亭因此闻名天下。

从醉翁亭至刻着“琅琊山”字样的巨大石头前,是条宽阔平整的琅琊古道。路面由切割整齐的坚硬青石镶嵌而成,绵延约2000米。据路旁碑文介绍,这条精致古道修建于明嘉靖年间,距欧公逝世已近五百年。醉翁亭门前镌刻着这样一联:翁去八百年,醉乡犹在;山行六七里,亭影不孤。翻阅各种资料方知,题写门联者为安徽全椒人薛时雨,因感于“醉翁当宋全盛,治滁不三年,滁之山水遂托于醉翁,而气象始发。”故而有此感怀。

秉持着对先贤的无限景仰和对后代的殷切期待,薛时雨不仅主持重修了醉翁亭、丰乐园,并亲书“醉翁亭”匾额,撰写亭记和门、亭联,醉翁亭上镌刻:“翁昔醉吟时,想溪山入画,禽鸟亲人,一官迁谪何妨,把酒临风,只范希文素心可证;我来凭眺处,怅琴操无声,梅魂不返,十亩篙莱重辟,扪碑剔藓,幸苏子瞻墨迹长存。”上联写欧阳修虽遭贬谪,面对湖山美景,仍具忧民之心,实与抱先忧后乐情怀的范仲淹同德。下联说欧公离世后,《醉翁亭记》碑刻磨损,幸有苏轼墨迹留存。全联格调高古,情韵兼美,隐见作者高怀。从以上对联可以看出,薛时雨对范仲淹、欧阳修、苏东坡等古代著名文人雅士十分敬仰。因此,对于他后来对政权腐败的深深失望,怀着深厚的爱国忧民情怀而洁身归隐行为,也就不难理解了。

千年已逝,亭台如昨,醉乡犹在。偌大的琅琊山中,舒展着这样一条幽幽古道,谢却浮华,远离尘嚣;黯淡的亭子间,俨然伫立着一座丰碑,至高至大,充盈天地。四周群峦迤逦,匍匐而前;流水潺湲,各向东西。

琅琊山因欧阳修的光临而显迷人风采,因丰乐园、醉翁亭的伫立而成绝妙圣地。竹杖芒鞋的苏轼来过,风尘仆仆。洁身归隐的清代诗联家薛时雨来过,情意拳拳。被磨得光滑的青石古道表明,欧阳公逝世后的近千年里,数不清的人众纷至沓来。拜谒者职业、身份虽有不同,所见所悟自呈差异,但有一点却能契合,那便是:只要踏上这片神奇的土地,便沐浴在琅琊山满山摇曳的清芬中,沉浸在醉翁亭美轮美奂的文字光辉里。

多年过去了,我仍留存着那份景仰与莫名的感动,遂成一联:

层峦环百里,泉甘洌,壑窈然,草径诗翁眠且去;

老眼阅千年,琴初张,书半卷,闲亭人鸟醉犹酣。

又成一绝,云:

仰止环滁山外山,

泉泠十里鸟声欢。

琅琊深处饶清趣,

翁醉当年是此间。

2022-11-23 2 2 滁州日报 content_81736.html 1 3 拜谒醉翁亭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