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11月23日
第A03版:副刊

淮上秋暝

——写给泊岗的书简

□郑心一

作为一个滁州人,尽管你早早就添加了秋裤,但若你没去淮河边的泊岗拍满九宫格的黄叶;或者,你没去好友的朋友圈为泊岗的秋色赞到手酸,你就不会真的以为秋天来了。从某种意义上说,皖东的秋天,是从泊岗开始的。

泊岗是滁州唯一一个位于淮河北岸的乡镇,去那里必须渡淮,且最直接的路线还是轮渡。

我一直觉得,淮河是古代四渎中最为悲情的河流,在黄河的磅礴厚重与长江的浩瀚饶丽面前,似乎很难给淮河准确的描述。甚至连它流经的通道,也一次又一次被黄河粗暴夺占,以至于它无路可走时,只能恣肆横流。泛滥,是它的任性;贫穷,是它传唱的歌谣。淮河更多的是以疆界的身份出现,它和秦岭一起构成了中华的南北分界线。在历史上,这条界线又是南宋与金国隔河对峙的分野。早在五代十国时,淮河又是南唐抵御北方豪强南侵的对敌前沿。正是淮河的独特属性,让淮河在文化的视野里多了几许悲音。“钟鼓将将,淮水汤汤,忧心且伤,淑人君子,怀允不忘”,《诗经》似乎早早地为淮河定下了基调。“秋风淮水白苍茫,中有英雄泪几行”,南宋诗人眼里的淮河总是有些咸涩。我在关注韦应物来滁的行历中,看出这个一向淡逸的诗人,其实是对淮上的秋色有几分钟爱的。比如,他在来滁州赴任途中的淮河边遇到了梁州故人,便欣喜地写下了“何因不归去?淮上有秋山”;在滁州做刺史,事简讼轻,他不由得思念故乡长安,觉得做官很没意思,“坐厌淮南守,秋山红树多”。

泊岗的银杏与淮河的治理有关,七十年前,人们在新抻直的淮河新堤上栽下了约200棵银杏,由此种下了泊岗银杏的因缘。

当下,看秋山红叶,当然明光老嘉山是极好的,这里不仅是淮上名山,更是红叶烂漫。不过,人们还是喜欢泊岗银杏天地里的金色世界。

与泊岗结缘,早在十几年前,当时是去那里采访乡村的产业结构调整。泊岗因为地处淮河滩涂,土质肥沃疏松,所产的花生、土豆、萝卜、大白菜,还有水产品,品质优良,名闻遐迩。时任乡党委书记的詹步卫向我们介绍了这里银杏苗、银杏果和银杏叶的潜在经济价值。那个时候,银杏林带来的旅游效应还没有突显出来,一是整体规模尚不够大,二是智能手机和自媒体没有今天普及发达。

七年前,市文联组织作家去明光采风,到达泊岗正是深秋微雨的下午。雨后的银杏林一片金色闪亮,满地的落叶低调谦谨,却又在不动声色里,给出了一个季节告别时的仪仗与仪式。这也是我第一次用相机记录泊岗的秋天。后来的几年间,又去过几回,泊岗成了人们关注秋天的热词。疫情三年,秋天的泊岗就是淮河两岸人的诗与远方。

前几天,我们一行由滁州出发,至江苏六合的竹镇,再沿着江淮分水岭景观道迤逦于来安的张山、明光老嘉山的腹心,夜宿月牙湾民宿,品尝了老嘉山地道的农家味道,看月生淮上,听鸡叫五更。第二天,经江苏泗洪过淮河大桥进入泊岗,浓重的雾气夹带的水汽,洗亮了泊岗的银杏林。相较于朝阳与落日的最佳光线,雨后赏叶也是不错的时遇。

几年不见,突然觉得银杏们粗大高壮了许多,只是再高大的树木也要服从季节的安排。叶子还是旧时的颜色,虽然没有阳光,但借着水汽的润泽,散发着灿灿金黄。这里的银杏与初始所见的那种自在随意,已经大有不同,有了规划,有了人为的添加和描画。其实,乡村的魅力在于朴野,在于不经意的收拾,描绘一旦不当,极易成为素服荆钗里的口红。

自媒体的传播和人们休闲审美意识的唤醒,使得泊岗成为越来越多人对秋天的向往,这里已然成为淮上秋天的重镇。每年这里叶子黄时,也正是萝卜和大白菜收获的时节,你可以去田头拔萝卜、铲白菜,三五毛一斤的价格,让你体验农民的不易和土地耕作的艰辛。

去泊岗最好还是从柳巷轮渡,轮渡才是对河流最好的致敬。淮河边,芦荻萧萧,苇黄芦白;淮河里,航船往来,川流奔忙,它们正陪着淮河堤岸上的银杏,一起走过秋天。

2022-11-23 ——写给泊岗的书简 2 2 滁州日报 content_81732.html 1 3 淮上秋暝 /enpproperty-->